距離武林大會的召開只剩下三個月左右的時間。
自三月下旬武林大會于安瀾府舉辦的消息傳開以來，涌入新安郡的武者便日益增多。
若北地往南，走灞江水路順流東下，啟陽是入海前最后一處?？奎c(diǎn)。但要是不怕暈船，經(jīng)啟陽去安瀾，卻比經(jīng)別處要省時省力許多。而且啟陽山水雄奇，在東南一帶稱甲，只說沿途自然風(fēng)光，也是其它路線難以媲美的。
映月坊作為東武林三郡首宗，即便這一屆武林大會舉辦地在新安郡安瀾府，也是當(dāng)仁不讓的承擔(dān)起東道主的責(zé)任。新安武盟私底下對映月坊越俎代庖有無怨言說不準(zhǔn)。不過映月坊數(shù)年間于新安郡大有恩惠，表面上新安武盟仍是表達(dá)了足夠多的尊重。
何況說實在話，映月坊在沐川武盟擁有絕對權(quán)力，在它的領(lǐng)導(dǎo)下，沐川武林整體實力甚至比新安、平寧兩郡相加還強(qiáng)上一籌。武林大會這樣的盛事，真扔給新安武盟獨(dú)力籌備，確實會顯得檔次太低了些。
映月坊去往安瀾時選擇的路線正是經(jīng)啟陽這條。除了方便，還有震懾夷人海匪的用意在內(nèi)。夷人也識趣，無論對號召武者趕赴新安郡的映月坊有多恨，終歸在得到相關(guān)情報后，再沒有上岸。
開什么玩笑，不說映月坊自身的強(qiáng)悍實力，光是它的號召力這點(diǎn)就極需重視。中州十大宗門可不是大家排著好聽的，大華朝廷都不敢小覷它們。而映月坊在沐川郡家里動動嘴便有那么多人跑斷腿，現(xiàn)在它直接在新安郡逗留了，夷人又哪里敢像以往那般放肆？
葉天和顧琉璃有幾個月沒來啟陽城了。
這座昔日的東海第一都如今徒有虛名，早不復(fù)舊時盛景，或許連象征的意義也消散在未知盡頭的動蕩中。然而隨著武林大會臨近，帶有不少故事的啟陽城，倒成了許多武者排遣無聊之選。因此當(dāng)葉天二人再度踏足這座城池時，那異于印象的熱鬧，還真叫他們感到驚訝。
南北貫穿的大街兩旁，除了給商鋪房屋騰出通行的空間，其余基本都被小販占據(jù)。外形單調(diào)的木質(zhì)貨架、直接鋪在地面的粗麻布上，凈是各式各樣的小件商品。人群雖不擁擠，卻也來來往往絡(luò)繹不絕，一眼望不到頭。吆喝聲、嬉笑聲起起落落，比年節(jié)時都要喜慶許多。
葉天前世不會看到這般古樸又喧囂的情景，這一世穿越過來大半年，亦是頭一遭。不單止他，在這個世界土生土長的顧琉璃同樣是第一次見到。
兩人一個牽著兩匹馬踮腳遠(yuǎn)眺，一個高坐馬背東張西望，俱是被這場面深深吸引。
看著那些平民百姓滿面笑容的樣子，比葉天初至啟陽城時見到的更鮮明和由衷，葉天感慨道：“他們真的壓抑太久了?！?p> 顧琉璃彎下身來：“你說什么？”
葉天搖頭，問道：“我們先去投宿，吃過午飯再來逛逛？”
“不好，別耽誤了正事?！闭f是這么說，但顧琉璃臉上仍有掩飾不住的向往。
“能耽誤什么事，我們正好順道打聽一下哪個鐵匠、醫(yī)師出名?！?p> “還有找書齋?！?p> “是啊，本就都需要逛的?！?p> “好?！鳖櫫鹆囊恍?。
三言兩語說完，二人便往城東走去。
啟陽城東酒樓食肆林立，客棧也多。不過論到生意興隆的程度，則非城西一帶莫屬。啟陽規(guī)模最大的酒樓海韻居，是遠(yuǎn)近馳名的百年老字號。
前朝中晚，啟陽仍未失去東海第一都的榮光，萬千寵愛獨(dú)在一身的齊貴妃，每年夏季都要到啟陽避暑。在她攜親族避暑啟陽那些日子，最喜海韻居的菜肴，以至于幾年間皇宮里的御廚換了一批又一批。
若非當(dāng)時海韻居掌勺者是一花甲老人，齊貴妃都想把他請到宮里去了。即便如此，她還是求皇帝御筆親題“江南廚神，東海首膳”八個字，賜予海韻居。
到了大華初期，高祖皇帝東巡啟陽，曾御駕親臨此樓。那時候老人自然早已化作塵土，他的兒子亦行將就木。倒是他的長孫，當(dāng)面為高祖皇帝做了十二道色香雙全而滋味毫不出彩的招牌菜，讓高祖皇帝大失所望。
高祖皇帝問及味道之時，老人長孫回道：始終如一，唯皇上不知味也。有隨從欲以犯上罪名治他，高祖皇帝斥退隨從，問他何解。答曰：憂國憂民，故食不知味。一記馬屁拍得高祖皇帝心花怒放，當(dāng)場下令撕毀“江南廚神，東海首膳”這副字，另賜親題的“海韻居”匾額。
這也是后來與前朝有關(guān)的建筑都被拆毀，卻唯獨(dú)海韻居得以保全的原因。
葉天曾去過海韻居一次，酒菜精致噴香惹人垂涎，可惜味道實在平平，和普通食肆差不多。對此他并不難理解。畢竟這天下，目前還是大華的天下，為免欺君，唯有繼續(xù)自欺下去。時人的忌諱總是只怕少不怕多的。
不過由于受過兩朝皇帝賜字，慕名而來的人依舊不斷，不虞維持不下去。
除了海韻居，城西還是啟陽有名的煙花之地。那些女子大部分是因匪禍導(dǎo)致走投無路，不得不以出賣皮肉為生的人。葉天并非圣母，也并非自認(rèn)高尚，只是每每想及這點(diǎn)，終歸會覺得凄慘。
兩人在城東投宿，寄養(yǎng)好馬匹用過午飯，便出門閑逛起來。
他們眼中所看到的繁華能持續(xù)多久沒人知道，但這樣的盛況已經(jīng)多年未見，必然也沒人會說什么大煞風(fēng)景的話去掃興。
他們說說笑笑一路走著，品嘗了城東的豆花棗糕芝麻糊，把玩過城南的泥人竹編撥浪鼓，預(yù)訂好城北的筆墨紙硯百家書，享受著難得的閑暇愉悅。
直至黃昏時分，回到客棧吃過晚餐，顧琉璃換了一身衣服，敲開了葉天房間的門。
“你怎的打扮成這樣？你怎的還準(zhǔn)備了這身衣服？”
眼前的顧琉璃女扮男裝，猶如翩翩佳公子。然而葉天沒少看古裝劇，如何瞧不出她裝扮上的破綻？
“就剩城西沒去過了?！?p> 葉天心底拔涼拔涼的，試探著問道：“去城西要穿成這樣？”
“這樣才方便?！鳖櫫鹆Р缓靡馑嫉恼f道：“我想去你們男人愛去的地方看看?！?p> 方便個鬼！怎么古代女生都喜歡來這一手？我們男人愛去的地方不是因為你們沒在場我們才愛的嗎？
葉天垮著臉，欲哭無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