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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宋

第七十三章 魘住了

今宋 衣山盡 3423 2017-04-05 07:00:00

  在這半個月里,江北的局勢已經(jīng)糜爛到不可收拾了。

  東西兩路女真人的進軍可以用橫掃二字來形容,幾乎沒有遇到過象樣的抵抗。

  金軍西路軍還好,只一萬人馬在完顏昌的率領下由豫東南下,不緊不慢地推進,現(xiàn)在已經(jīng)打到了廬江,也就是后世的安徽首府合肥。

  廬江守軍一哄而散,這座城陷落只是早遲的事情。

  至于東路兀術那邊的力量更是強大,總計有五萬人馬,幾乎是此刻金國可以動用的所有機動隊伍。

  兀術這人性格雖然有重大缺陷,可用兵卻極其老道,也喜歡冒險。

  別人統(tǒng)領這么一支規(guī)模龐大的野戰(zhàn)軍團,必然穩(wěn)扎穩(wěn)打,逐次推進,務必不給敵人鉆空子的機會。實際上,現(xiàn)在的女真人正處于戰(zhàn)斗力的顛峰,如果這種干,還真沒有人抵擋得住。

  但如此一來,就會給宋軍逃跑的機會,而女真這次的戰(zhàn)略目標是捉拿趙構,徹底消滅宋人的抵抗力量和中央決策中樞。

  所以,從一進入淮北,兀術就提一支輕騎,一路高歌猛進,日行百里,準備對趙九來個斬首戰(zhàn)術。這個戰(zhàn)術,還真有點大縱深穿插、切割、包圍的意思。

  不過,長江天塹救了新生的南宋小王朝一命。

  女真騎兵就算再快,可身上卻沒有翅膀。

  而且江南的宋軍早就做了堅壁清野的準備,將江北的船只都帶到了江南,帶不走的也付之一炬。

  兀術就這么被擋在了長江以北,這半個月來盡忙收集戰(zhàn)船,無法對南岸的建康造成實際的威脅。

  “女真韃子定然是過不了河的,大家放心好了。”見金兵在北岸半個多月,只能望洋興嘆,建康軍民上上下下都安心了。以往逃出城去的百姓也陸續(xù)返家,兼之城中駐扎了大量軍士,城中呈現(xiàn)出一種畸形的繁榮。

  “吳押官,兄弟敬你一杯,且吃了這盞酒?!币粋€士兵舉起了酒碗。

  此刻,泗州營背嵬營的五個士卒正在一個街邊小酒館里吃酒。

  為首的正是吳憲法,另外四人則是軍中和他相熟的士卒,嚴格說起來,算是他的屬下。如今的他,已是背嵬軍一個大隊的勾當押官。

  按照宋朝的軍值,三人一小隊,九人一中隊,五個中隊為一個大隊。每個大隊的軍官有勾當押官、隊頭,副隊頭,左右傔旗五人。

  本來,吳憲法這人以前是在街頭廝混慣了的人,軍中制度實在太嚴,他忍受不了,早就起了做逃兵的心。只不過,因為部隊管束的嚴,一直沒有逃跑的機會。

  在軍中全是老實憨厚的良家子弟的情況下,他這個頭腦靈活又識得幾個字的機靈人想不脫穎而出都難,半個月下來,竟被任命為大隊的押官。

  都勾押官不同于隊頭負責軍事,這個職位管的是軍紀和內(nèi)務,還有文牘。

  手頭管著好幾十個人,這讓他非常得意。

  不過,想了想,做個軍官也沒甚意思,發(fā)不了財不說,每次訓練的時候流的汗水比別人還多。手下犯了錯,自己這個做官長的人還要連帶著受罰,沒得叫人喪氣。

  如此一來,逃跑之心更甚。

  “對對對,押官,我等都敬你。”其他幾人也跟著舉起杯來。

  終于到了休假的日子,上頭有令,泗州軍五都輪換休假,頭一天三個都,第二天兩都。背嵬軍是軍中的精華,自然要先休。

  這幾人有意討好這個官長,湊了錢,請吳憲法進城吃酒。

  泗州軍又沒有軍餉,每月每人只有二十文錢用于購買個人用品的津貼。士卒們都是流民出身,能有一口飯吃已然滿足,現(xiàn)在又有零花,都非常高興。

  四個人渾身上下合攏也就一百文,這點錢自然吃不到什么好東西。也就切了一盤羊肉,篩了一角酒,再來兩盤素菜,大家坐在街邊,就著冷風玩樂。

  “來來來,干了?!憋嬐瓯K中酒,吳憲法問:“都里其他人呢,還有岳小將軍呢?”

  “岳云將軍自陪王將軍回家探親去了,都中其他人好不容易得了假。大伙兒又是第一次到這石頭城,開眼界去了,早散在城中沒有了影子。只是……”

  “只是什么?”吳憲法問。

  那個士兵道:“只是武陀那鳥人還留在軍中,跟著其他都的人訓練,不肯休假?!?p>  吳憲法一呆:“這個武娘子是傻了嗎?”

  那人笑道:“武娘子還不是怕出軍營碰到押官你,吃打,果然是個軟貨??!押官,等下咱們回營,收拾收拾他。直娘賊,以為靠躲就躲得脫嗎?”

  眾人都撲哧一聲笑起來,皆道:“對對對,等下回營,且拿他耍子。”這半個月來,武陀又吃吳憲法幾次打,依舊被打得鼻青臉腫。

  軍中都是血氣方鋼的男兒,最見不得失敗者,特別是每次被打的時候,武陀都不敢還手,如此更叫大家鄙夷,就給他取了個武娘子的外號。

  于是,大家就商量著等下該如何取樂,是給他被子里倒水呢,還是晚上乘他睡著,那鍋灰抹他的臉,叫他因為軍容不整被岳云罰俯臥撐。

  正說得熱鬧,吳憲法卻是哈一聲:“罷,就饒過武小娘子好了?!?p>  “押官今日怎么發(fā)了善心,這可不是你的稟性?。俊北娙瞬唤?,齊聲道:“不依,不依?!?p>  吳憲法收起笑容,將酒碗放在桌上,低聲道:“各位兄弟,我以前說得那事如何,今日大伙兒總算從營中出來,正好脫出牢籠?!?p>  此話一出,眾人都安靜下來,面面相覷,則聲不得。

  軍隊的訓練實在太苦,士卒們口中難免抱怨,吳憲法也經(jīng)常在他們這幾個相熟的弟兄面前提起逃跑一事。每說到這里,大伙兒也都紛紛附和。

  卻不想,這個吳憲法今天來真的。

  “怎么,不想還是不敢?”吳憲法喝問:“舍不得軍中的吃食?”

  “這個這個……吳大哥,咱就是個種莊稼的,江北被女真人占了,一路逃到建康,幸有王將軍收留。是的,軍中日子是苦,可將軍卻沒有虧待咱們,一日三餐有肉還管飽,有新衣裳新被子。這么走了,心中卻過意不去。再說,咱們就算離開泗州軍,也沒地方可去,難不成還去給人做雇農(nóng),難道給人扛活就不苦了?!?p>  “是啊,是??!”

  “住口?!眳菓椃獾妹嫒蓁F青,喝道:“你們幾個夯貨,以往說起這事,一個比一個爽利,現(xiàn)在落到實處了,卻是不肯。也對,你們就他媽一群沒用的農(nóng)民,眼前就一畝三分地,卻不知道外面的天有多大。你們自吃軍中一日三頓糙米,老子一個人走。到時候,爺爺吃香喝辣,你們別眼氣別后悔?!?p>  說罷,騰一聲站起來,就要離開。

  突然,一個士兵攔住他:“押官稍待,聽兄弟一言?!?p>  “怎么,你還想攔住咱?”吳憲法怪眼一瞪,里面有兇光閃爍。

  “如何敢,咱們弟兄什么交情。”那人有點不好意思:“按照軍中制度,帶兵器逃跑,那就是反叛,抓住是要砍頭的,逃兵所在的隊也跟著受牽連。吳大哥,我等是什么交情,你要走,絕不阻攔,還請把腰刀交給我等帶回去。”

  他起了這個頭,其他三人也跟著站起來,團團把吳憲法圍住,不住作揖打拱手:“吳大哥,幫幫忙好不好,你吃不了苦,要去尋前程俺懂,卻不要害了我等。”

  “好好好,枉你等平日里大哥大哥喊得親熱,今日才是患難見人心啊!”吳憲法面上黑得要滴出水來,沒辦法。今天若是不交出武器,只怕就走不了啦。若是驚動了背嵬軍其他人,自己這條命還要不要?

  他只能解下腰上的手刀,砰一聲摔在桌上:“好了,這下可以讓爺爺走了吧?”

  “自然,自然。大哥,保重?!?p>  “你們,你們,你們幾個,算什么兄弟?”吳憲法用顫抖的手指著四人,恨得牙齒都快咬碎了。

  在路上百無聊賴地亂轉(zhuǎn)了半天,他胸中那口惡氣才散盡。

  心中冷笑:一群沒見識的笨蛋,真真是被王道思將軍操演成了傻,軍法,軍法算個屁,出了軍營,脫下身上這張皮,誰當回事。

  軍中規(guī)矩實在太大,老子再呆下去非瘋了不可,還是在街上胡混快活??!

  正想著,突然有人喝道:“什么人?”

  吳憲法下意識地一個立正:“報告,背嵬軍第二隊押官吳憲法。。”

  這個時候,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回到泗州營轅門之前,正被衛(wèi)兵盤問。

  從城里到這里可有好長一段路,我不是要逃跑嗎,怎么又轉(zhuǎn)回來了。

  不對,不對,我一定是被魘住了,難道……難道王道思有法術……不可能,不可能……

  轅門的衛(wèi)兵正要再問,一個響亮的聲音傳來:“你就是吳憲法,我聽岳云說過你,身體條件好,軍事素質(zhì)過硬,且識字,不錯,不錯?!?p>  就看到王慎和兩個隨從走了過來。

  看到王慎和氣的面容,雖說在私底下和士卒們談話的時候,他對這個長官在語言中頗多怨憤。可這個時候,得了王將軍的贊許,吳憲法一身卻熱起來,挺直身體大聲說:“將軍謬贊,屬下離合格的背嵬士還差得遠?!?p>  “很好,很好?!蓖跎鼽c頭微笑:“吳押官,好好做事,不要讓岳云將軍失望?!?p>  等王慎離開好半天,激動的吳憲法才平靜下來?;氐剿奚嶂螅溃骸罢媸悄涿?,真是莫名其妙,人家區(qū)區(qū)一句話,我怎么就不能自已了,妖法,王道思一定使了什么妖法。”

  隨他一道進城的那四個士兵也早已經(jīng)回來了,看吳憲法的表情怪怪的。

  吳憲法又羞又氣,怒道:“我舍不得各位兄弟,舍不得這一日三餐好了吧?”

  憤怒之下,他一腳踩在武陀的被子上,在上面留下一個黑黑的腳印。

  外面操場上,一隊士兵喊著號子整齊地跑著圈兒,武陀也在其中,渾身都是騰騰的白氣。

  “這廝是屬牛的嗎,這么折騰都不累,連假都不休了?”

  “姓武的,爺爺今天很不開心,等下有你好果子吃!”吳憲法眼睛里全是綠光:“再等半個月,半個月之后,下次休假,老子一定要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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