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釧最后清點了一下物品,道:“麻沸散,消炎的藥物準(zhǔn)備了?”
裴宗德忙道:“準(zhǔn)備好了,內(nèi)服外用都備著。”
陸釧小小年紀(jì)便窺透那三套針器的奧秘,又能將裴姜留下來的醫(yī)術(shù)發(fā)揚光大,故而此刻,裴宗德對陸釧,非但沒有她當(dāng)做晚輩,而且還把她當(dāng)成了‘同僚’般的存在。
陸釧最后一次對傷者病情做了檢查,脈象平穩(wěn),呼吸淺長。
“身體恢復(fù)情況大致可以,我們沒時間等待了,現(xiàn)在開始!讓藥童喂以酒服麻沸散?!?p> 她還記得娘親留下的手冊上寫著,斷臂必須在六個時辰內(nèi)接好,而且期間必須冷存,這樣肢體成活的幾率才會大些。
陸釧說罷,很快便有小童從后面端來一碗湯藥,一小勺一小勺的喂給傷者吃。
陸釧則趴在她耳旁低聲道:“你一定要撐住,現(xiàn)在我為你接臂。剛才你喝的是麻沸散,身體會暫時失去知覺,不用害怕。”
女子虛弱的抖動了一下睫毛,不知有沒有聽進去。又或許她知道有人在救自己,呼吸也越發(fā)深遠(yuǎn)了。
消過毒的鑷子,剪刀,針線一一擺放在眼前。
裴宗德、陸舒及其三個藥童在一旁隨時待命。
陸釧深吸了一口氣,率先拿起剪子,左臂上的衣物剪開,用沾了酒水的紗布一一擦拭干凈,她看娘親留下的手札中提到過,酒水可以消毒,于是才有了此方。
陸舒在一旁記得相當(dāng)仔細(xì),心想,果然陸釧懂很多手冊上不曾有過的東西,
陸釧娘親當(dāng)年留下的東西不僅僅有那本手冊,還有很多診治病例,不過都放在一個相當(dāng)隱秘的暗格內(nèi),陸舒并未發(fā)現(xiàn),也是常理之中。
誰會想到裴姜竟會將自己一生所學(xué)暗自收藏起來呢?
所以陸釧的行為她雖有些許不懂,但是心里都一一記下了。
藥酒擦完整個手臂,藥童已按照陸釧的吩咐將放在冰窖中的斷臂取了過來。
冰窖都建在地下,隔絕了陽光和空氣,冬天時把冰放進去,一則是密不透風(fēng),二則是切無光照,三則深于地下,故而冰塊得以長期保存。
斷臂和斷指一經(jīng)取出來,周圍的人伸長了脖子。如今能親眼見證接斷臂的奇跡時刻,心中怎能不驚駭!
所有人瞬時睜大了眼睛,視線緊緊盯著陸釧手中的動作,——那血淋淋的半截手臂和手指,當(dāng)真能再接到身體里???
若是真如此,九江郡怕是要再出一位神醫(yī)??!
這對于平民百姓來講可是天大的好事!
只見陸釧取過消毒的剪刀,先是將那條被冷藏過的斷臂,一側(cè)的肌肉剪開。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分層,要露出骨頭,血管,神經(jīng)膜和肌肉。
裴宗德到底是經(jīng)驗多,看到這里便知道陸釧接下來要有一場硬仗要打。于是低聲吩咐旁邊的小童:“去給陸大夫準(zhǔn)備毛巾和紅糖熱水?!?p> “是?!眱蓚€藥童快步離去,片刻后毛巾水盆和茶碗來了。
陸釧凝神,用膨脹的鑷子將肌肉撐開……
周圍人頓時瞪直了眼!
接下來,又見陸釧伸手進去將那層銀灰色的筋膜扯了出來!
“嘶——”周圍人頓時深吸了一口氣,仿佛自己身上一陣?yán)滹L(fēng)刮過,讓人感覺很不好,很可怕……
陸舒在一旁心道,這是神經(jīng)筋膜被拉出來了!
緊接著,陸釧將穿好的針縫在冷凍過的斷臂筋膜一頭,弄好后,這才手握小刀,來到女子身體上的斷臂一側(cè),在上方快速劃了一道小口,道:“來個人,撐著!”消過毒的夾子撐在里面,陸舒親自上前,幫她固定住。
細(xì)小的血水瞬時又往外溢出,陸釧不覺的加快了手中的動作,這個斷臂也要分層……
按照前一世的記憶,此女子斷臂后還能撐到現(xiàn)在,已是萬幸。若是術(shù)中血液再度損失過多,那可就回力無天了!
時間就是生命!
陸釧手指快速將骨頭、肌肉、筋膜神經(jīng)、血管一一輕扯出來。
兩節(jié)斷臂,兩節(jié)白骨終于露了出來!膽小的人腿肚子已經(jīng)開始發(fā)抖……
親娘來,這治病救人怎么就跟殺豬似的?殺豬得先褪毛,后剝皮。這小娘子則是先洗干凈,然后開始剝?nèi)猓?p> 就連貫見大場面的高刺史也猛地咽了口唾沫,后退一步——心道,想必……這個陸釧跟那個蘇康一樣,都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高手!
他頭皮有點麻,心想著下次出門必定要好好看黃歷。這三番五次的,他實在擔(dān)心今兒個驚嚇過度,往后會不會留后遺癥……
另一邊陸釧已經(jīng)將骨頭兩面再次消毒,緊緊對接。
她快速細(xì)細(xì)查看,最終確定毫無縫隙,絲絲吻合。
“來個人,固定住!”陸釧說罷,裴宗德便上前將兩個骨頭定住。
再次擦干血液,陸釧手上針線翻飛,接著剛才的針線頭,先將骨骼附近的筋膜縫合,前一世的手札要點一一在腦海中重現(xiàn)。
她仿佛又看見母親,那個眉目清秀,長發(fā)用一個簡單的藍(lán)綢高高挽起,打扮略為中性的女子,鳳眼微彎,用清朗的聲音道:“手法要快,要準(zhǔn),還要保證針孔間有適當(dāng)距離,以防拉穿組織。鋒針刺入和穿出部位彼此相對,針距相等......”
每一根神經(jīng)都根根對接,直到筋膜縫合完畢,再次擦干血珠!
陸舒在一旁看的心驚膽寒,想提醒她慢一些不要著急慢一些,終是張了張口什么也沒說。
旁邊的小童拿著毛巾幫陸釧擦拭了一下額頭的汗液。
緊接著便是血管縫合。
記得手冊上說,血管,分為經(jīng)脈和動脈。陸釧凝聚精神,找出動脈輕輕的向外一拉:“太緊了,再撐開點?!?p> 陸舒只好用夾子將骨骼兩旁的肌肉再次撐開。
血管向外輕輕一扯,血液又溢了出來。陸釧頭也沒抬,只道了句:“止血散敷上。”
“哦!”藥童便忙著敷藥,期間另外兩個藥童不斷的換著熱水。
血管相當(dāng)細(xì)小,所以縫合起來相當(dāng)耗費精氣神,人命關(guān)天,陸釧根本顧不得什么藏拙。
她先在斷臂的對接血管上插入一針,打結(jié),再迅速對準(zhǔn)動脈血管,一一縫合。
這次縫合花的時間也很長。期間有多次視線都快被汗水遮住,才忙轉(zhuǎn)頭,換
喚來藥童為她擦拭。
第一根血管終于縫合完畢,身旁的陸舒也跟著松了一口氣。
更不用說一旁的裴宗德了,扶著兩截斷臂一動不動,也是汗如雨下。
九巔
嗯,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