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似乎也不怪喬之儀,他是給了自己選擇,勸過她選擇另一種方式穿越的。
武二娘突然有些憂傷,哪個前輩的成功之路上,不是白骨累累,所謂“一女功成萬骨枯”,死個把古人算得了什么?更別說把自己的過錯推別人身上這種小事了,城傾了國亡了,誰又內(nèi)疚過了?
她覺得象自己這樣善于自我檢討的穿女,很有可能成不了氣候。
不過,現(xiàn)在想這些為時過早,氣候不氣候的,還是等進了城再說吧。
武二娘將手中的包袱放在床頭,然后順手抓了面菱花銅鏡,往床上一倒,仔細(xì)打量起鏡中的自己來。
她的左半張臉,遍布疤痕,縱橫交錯,扯得五官都變形了,右半張臉倒是光滑如玉,可惜左右對比太強烈,更覺猙獰可怖。
難怪長安會認(rèn)定她是鬼,她這樣子,簡直比鬼更要嚇人。
想起在開遠(yuǎn)門的遭遇,武二娘就覺得氣悶。沒錯,她是沒有過所,但她若是本來的模樣,再換一身華美衣衫,那些守城官兵至于對她如此惡劣么?
也許都不需要過所,只需她回眸一笑,他們便點頭哈腰地恭送她進城了。
如今她這個鬼樣子,看官兵們的眼光,分明把她當(dāng)成了階級敵人,若不是她笑臉賠盡好話說光再加腳底抹油跑得快,只怕當(dāng)場就要將她亂刀砍殺橫尸城門了。
出師未捷身先死,好不郁悶。
喬之儀在干什么呢?
雖然喬之儀有言在先,但武二娘真沒想到他做事會這么不靠譜。
不能讓她空降到宮中也就算了,怎么也得讓她落到長安城里呀。
落不到長安城里也就算了,進城的手續(xù),那個過所......難道是因為年代久遠(yuǎn),已成了文物,他無法準(zhǔn)備?好歹提醒她一聲呀。是太過興奮給忘了,還是怕提了之后自己不敢來當(dāng)盲流了?
她想了半天仍不得主意,不過細(xì)想起來,還是覺得怎么都怪不到喬之儀頭上。畢竟,堅持身穿的是自己。
武二娘與喬之儀口中的那個“他”,不是別人,正是大名鼎鼎年輕有為俊郎不凡文武雙全開創(chuàng)了開元盛世又引領(lǐng)大唐迅速走向衰亡,在史書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的——李隆基。
武二娘給喬之儀的理由是:她被附加在李隆基身上的這一串詞語深深吸引,所以決定穿越了。
得益于喬之儀的悉心教導(dǎo),武二娘自認(rèn),從玄宗出生到去世七十八年間的正史野史,俱已了然于心。她這次穿越,是躊躇滿志志在必得。
她更在喬之儀面前夸下了??冢弘m然歷史不可改變,大唐的衰亡不可避免,但她肯定會在大唐活得風(fēng)生水起,沒準(zhǔn)喬之儀還能在史書上看到她的名字。
可惜,理想很豐滿,現(xiàn)實很骨感。一紙過所,讓她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不行,她得設(shè)法打聽打聽,自己有沒有穿錯年代。若象項少龍那般穿錯了時間,她又沒項少龍的本事,那可真就悲催了。
如何打聽呢?直接問李四郎:“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李四郎是厚道,又不傻。她要真這么問,李四郎會認(rèn)為她是神仙還是神經(jīng)?
剛才談及表兄的時候,李四郎看她的眼光已經(jīng)有些奇怪了。
問別人?不行,她可不敢保證別人都有李四郎這般好心。她現(xiàn)在可是沒有身份證的盲流,萬一有人心生懷疑報了官……武二娘不敢想下去了。
她丟了鏡子,翻身坐了起來,把包袱里的東西全倒了出來,不過是兩身換洗衣物,還有一瓶藥水。她把衣服的每個褶皺每條縫都仔仔細(xì)細(xì)地摸了一遍,泄氣地發(fā)現(xiàn)確實并無夾帶,哪可能有什么過所?
武二娘抱著那兩身衣物,很有些泄氣。與她身上這身一樣,這兩身都是泛黃的粗布,一看就是貧苦大眾的行頭。又窮又丑,怎怪別人以異樣的眼光看她?
看來前輩們的自傳靠不住啊,這個世界,果然也是個看臉的世界。
不過也難說,李四郎對她,不就熱心得很么?李四郎看她的眼神,仔細(xì)想來的確有些奇怪。莫非他就是喬之儀所言的“真愛當(dāng)前”,自己的自傳中的男主人公?只是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身份。他姓李,從氣度上看,應(yīng)該是微服私訪的特權(quán)階級才是,可他卻連長安城都進不了......
她正胡亂想著,有人敲門。她以為是長安,坐著沒動,沒好氣地說了句“我已經(jīng)歇息了?!?p> 門外,是一個女人的聲音,自稱是掌柜娘子,聽隔壁李家郎君的吩咐,為武家娘子準(zhǔn)備好了浴湯,請她前去凈房洗浴。
掌柜娘子款款地走進來,倒是鎮(zhèn)定自若,似乎并未看見武二娘臉上的疤痕。
武二娘抱著換洗的衣服,跟在掌柜娘子身后去了浴堂。
洗去一身風(fēng)塵與汗水后,武二娘頓覺舒暢了許多。
她躺在床上等李四郎的消息。等了半日,睡意襲來,抵擋不住,頭一歪睡了過去。
她是被餓醒的,感覺似乎涼爽了許多,睜開眼睛,黑沉沉的一片,也不知道是幾點了。
武二娘還不是很清醒,下意識地伸手去枕邊摸手機,想看看時間,自然摸了個空。又坐起來,伸手在床頭摸電燈開關(guān),摸了半天,終于醒過神來。
她在黑暗中呆坐了半日,終于打起精神,揉著咕咕作響的肚子,摸索著起了床,又摸索著出了門。先看了看隔壁李四郎的房間,房門緊閉,雖不見人,但透著燭光,心里頓時安定不少。
樓下大堂倒是燭火通明,掌柜的在柜臺前翻著帳簿算帳。
武二娘喚了一聲掌柜,麻煩他遣個人到她房間幫忙點下燈。掌柜還未回話,隔壁房間的門倒先開了。
武二娘雖急著見李四郎,但一見是長安,頓覺頭大。見武二娘目露兇光臉色不善,長安的嘴角抽了抽,先前的事,再也不敢提了。
他走上前來,賠笑道:“娘子請樓下坐,阿郎有話要對娘子交代,稍候便到?!?p> 武二娘忙忙地下了樓,剛坐定,李四郎便來了。武二娘起身見過李四郎,看他坐定,含笑問道:“我起得晚了,不知四郎可曾用過晚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