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談話

　　丞相宮鈺邁著急匆匆地步伐踏入宮中，皇上正在皇后的陪同下在書房等著他。當(dāng)丞相進入書房的時候，宮黎夕朝丞相乖巧施禮，丞相在皇上面前不敢怠慢自己的女兒，急忙恭恭敬敬地還了禮數(shù)，宮黎夕退了出去。

　　書房里只剩下了蕭翊晨和丞相宮鈺。

　　見蕭翊晨久久不語，宮鈺問道：“皇上，不知急著叫臣前來所為何事？”

　　蕭翊晨問：“朕的用意丞相猜不到嗎？”

　　宮鈺心一驚，怔住，半晌才緩緩道：“臣知曉，但請皇上吩咐，臣定當(dāng)鞠躬盡瘁，萬死不辭。”

　　蕭翊晨站了起來：“丞相嚴(yán)重了，未必就到那個地步，不過，丞相這份心意朕領(lǐng)了。丞相是皇后的父親，也算是朕的老丈人，朝中朕最信任的就是你，不然也不會讓你全權(quán)代理朝政，丞相也果然沒有讓朕失望。”

　　宮鈺躬身：“臣職責(zé)所在。”

　　蕭翊晨嘆了口氣，眉目間有些哀傷與不甘：“丞相，朕不瞞你，只怕朕沒多少日子了?！?p>　　宮鈺大驚，急忙說道：“吾皇萬歲，天佑吾皇。”

　　蕭翊晨輕笑了聲，有點嘲諷：“萬歲？古來有哪個帝王活到萬歲？莫說萬歲，即便百歲的也無人活到，朕早已看開了。只是朕確實不甘，如今天下尚算安穩(wěn)，本應(yīng)是朕一展抱負(fù)之際，卻徒受病痛折磨，心有余而力不足，實在悲哀?！?p>　　“皇上，難道已經(jīng)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蕭翊晨搖搖頭：“朕是皇上，什么辦法都嘗試過了，全都無力回天。太醫(yī)說朕身體里的不是病，是毒，早在太后有孕之時便被人暗中陷害，所幸平安生下朕，只是朕卻天生孱弱，毒素一日日侵入骨髓，早已無藥可救?！?p>　　“那兇手……？”

　　“兇手？過了這么多年，兇手即便還活著，朕也沒氣力去找了，現(xiàn)在想想，怕是與東林王一黨脫不了什么干系?！?p>　　宮鈺看出來了，皇上這是在和他說心里話，于是他也便不再繼續(xù)些場面話，問了一個關(guān)鍵的問題：“那么皇位是否由太子繼承？”

　　蕭翊晨卻沒有正面回答這個看似簡單的問題，只是說道：“丞相，太子年幼，心性純善，朕希望他好好活著?！?p>　　宮鈺在心里品味皇帝的話，問道：“皇上打算如何安排？”

　　蕭翊晨道：“朕已經(jīng)私底下吩咐過談立，至今日起，除朕之外，丞相可以直接調(diào)動龍鱗靈御軍。”

　　宮鈺震驚，皇上這是真的在交代身后事了？龍鱗靈御軍可是直屬皇上統(tǒng)率，無人可直接指揮的，哪怕是任靈御軍指揮史的談立談將軍，也不能私自調(diào)動人事。

　　靈御軍可以算是皇上的貼身護衛(wèi)，負(fù)責(zé)整個皇宮的安全。這支軍隊同龍鱗其他二軍不同，自太祖成立玥黎王朝之時便設(shè)立了，歷來都是由皇上直接調(diào)遣，相當(dāng)于皇上的眼線，打手與護衛(wèi)，地位很高。即使龍鱗軍指揮史不過是五品官銜，在京城里實在算不得大官，也從來無人敢惹。

　　宮鈺心跳得很快，他雖為官二十幾年，卻是過得一帆風(fēng)順，即使歷經(jīng)過東林之亂，也沒有影響到他的地位，但是這一次，恐怕風(fēng)雨欲來，不是和風(fēng)細雨，而是狂風(fēng)暴雨啊。

　　他小心翼翼地問了句：“皇上，是不是覺得安王與成王太過親近了些？”

　　蕭翊晨眸中閃過一絲冷意：“朕的子嗣唯有太子一個，所以朕一直很在意幾個兄弟之間的感情，但欲望往往會早早地蒙蔽雙眼，有時候連心也蒙蔽了，叫人分不清好壞?！?p>　　宮鈺猜測得八九不離十，說道：“既然有那個意思，怕是朝中不少人已是被他們收買了?！?p>　　“哼，這是必然的?！笔採闯坷浜叩溃骸半抟恢睕]精力去調(diào)查朝中事務(wù)，別人不知道，但大理寺卿陸常卻是跑不了的?！?p>　　“陸常？”宮鈺問：“我記得這位陸大人在朝為人低調(diào)，遇事很少出頭，也并沒有聽說拉幫結(jié)派，給人的感覺也是老實本分?！?p>　　蕭翊晨沉聲：“低調(diào)確實是的，事情全都私底下做了?！?p>　　“那……”宮鈺剛出聲便見皇上鼻下流血，不由得驚呼：“皇上！”

　　蕭翊晨卻是冷靜得很，掏出手帕將血跡擦掉，隨即走到書桌后邊拿出一個小瓶，一打開瓶蓋宮鈺就聞到了一股讓人舌根發(fā)苦的氣息，不由皺眉問道：“這是？”

　　蕭翊晨從瓶中取出一粒暗紅色丸藥，放進嘴里，就著桌上的茶水仰頭吞了進去，站在原地閉目呼吸幾次，才睜開眼，眼神里帶著一絲哀傷：“這丸藥，可以讓朕保持幾天的清醒，讓朕能多做些事情?！?p>　　宮鈺聽這話哪還不明白，神色悲痛地嘆了口氣：“皇上……”

　　蕭翊晨看著宮鈺，無奈笑道：“丞相，人有生老病死，誰都逃脫不了，不過早一步晚一步，奈何朕卻是這早一步里頭的人，怕是閻君過得無聊，叫朕提早下去陪他聊聊天?！?p>　　宮鈺卻只在嘆著氣，不發(fā)一言。

　　蕭翊晨道：“朕早已命靈御軍暗中調(diào)查陸常的罪行，這位大理寺卿，行事還真是低調(diào)，朕也是費了一番力氣，不過總算有了收獲，朕會給你一道旨意，直接宣布陸常的罪行，將他收押，到時候看看朝中有多少大臣站出來為他說話。你不是說他不拉幫結(jié)派嗎？那想必為他說話的人也不多了？丞相要不等著看看？”

　　宮鈺大吃一驚，心里重新審視著這位年輕的皇帝，雖然年紀(jì)輕輕，行事卻是果斷老辣，不得不讓人佩服。

　　他立即說道：“臣知曉?！?p>　　“另外?！笔採闯款D了下才道：“龍鱗護衛(wèi)軍與巡防軍，一個維持城內(nèi)秩序，一個保衛(wèi)周邊安穩(wěn)，這兩支軍隊都屬于兵部管轄，朕現(xiàn)在沒有力氣再去試試兵部的態(tài)度，你暗中多留心點，如若發(fā)現(xiàn)異動，不用交于大理寺審核，將兵部尚書歐陽術(shù)立斬不赦！”

　　宮鈺震驚，立斬不赦？

　　他有些遲疑問道：“歐陽術(shù)可是先皇任命的，會不會……”

　　“不要考慮其他?！笔採闯空Z氣堅決：“如有異心，立斬！”

　　宮鈺深深躬身，緩緩道：“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