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皇后自那日后，誠實在正德宮好好靜養(yǎng)了幾日。
因著侍御史被殺一案，刑部已查實了戶部侍郎郭崟罪證，正協(xié)同大理寺審查，戶部尚書馬昤嫌疑未清，陳帝這幾日幾乎都在宣政殿與內(nèi)閣議事。
裴貞婉一時也無事，約了程芷藍一同前往宣明宮說話。
宣明宮此時已今非昔比，甫一踏進宮門，往日那清冷之相已無，廊下窗前，各色菊花臨著擺放。侍奉庭院的宮人們也是多了許多。
沈昭容已從小筑搬回了主殿居住，內(nèi)里雖無奢華裝飾，窗幔已換了淡雅的月白與鴨青交疊之色，雖對比其他宮室仍素凈了些，但也有了許多溫暖氣息。
裴貞婉一行走進來時，沈昭容正與清明對坐，面前擺著一盤棋局。
白露最先看見，笑了走上來：“裴美人，程司樂?！?p> 笑著走近前，裴貞婉先行了禮，才道：“昭容好興致?！?p> 沈昭容笑著招了手，起身道：“一時無趣，才說手談一局，打發(fā)些時間罷了。你們快坐?！?p> 應了落座，裴貞婉看了一眼幾上的棋盤，確是有幾分興趣：“看這棋局，白子凌亂，有些難以招架了呢?！?p> 清明笑著斟著茶道：“奴婢棋技不佳，與昭容差之千里，真是難為昭容與奴婢對弈了。”
這看起來很是清明的模樣，自然幾人不由笑了起來。
“我平日無事，不時看些棋譜，清明算是硬學的，倒是她才為難。你們?nèi)蘸笕醯每?，來陪我下上一兩局才好。?p> 程芷藍匆忙擺手：“奴婢定是不行的，從來只看得進樂譜和舞譜，這黑白之道，實在是天書一般。”
對師姐這番回應，裴貞婉確是不由笑了一笑。從前還在南蜀時，兄長愛棋，說棋局如戰(zhàn)局，需得算明對手的計謀，才好打算，師姐也確實勉力看過一些，卻也總是成了入眠之書。
想到兄長，笑容不由微微一滯。
記憶猶在，人卻已永隔。
“阿婉，那你以后多來陪我，”沈昭容溫聲道，“這幾年一個人清凈慣了，如今突然熱鬧起來，倒不如從前這種，安安靜靜禮佛，下棋的時光?！?p> 裴貞婉點了點頭，問道：“昭容這樣說，看來這幾天來宣明宮的人也不少。”
“是，貴妃，賢妃，這兩日走動的倒也不少。四皇子的生母章美人，也曾來坐過一會子?！?p> 程芷藍有些奇怪：“這章美人從前住在豫詳宮時，倒沒有這么勤于走動，自從去了蓬萊殿，更是極少自己出門，怎么會這般急切來看昭容呢？”
“她入宮不過兩年多時間，自然與我無甚交情的。只是她自己講，從前懷胎之時，曾被暗害，險些失了四皇子。于此事上心有余悸焉，見了我，覺得幾分親切罷了?！?p> 沈昭容講出這番話時，卻不是云淡風輕之狀，隱隱有一種幽幽道出，自帶神傷之情。
同病相憐，自會一番唏噓。
裴貞婉聽著，心底不由思量著，到底是章美人自己有意，還是衛(wèi)貴妃指點她來拉攏。若是章美人自己的主意，所求又是如何呢？
“貴妃那邊動作倒算是一出接一出，”裴貞婉心中分析著，口中卻是續(xù)道，“既然蓬萊殿這般主動，正德宮那邊想必也有許多來往了吧?！?p> 沈昭容卻是搖了搖頭：“前日思琴倒是來過，帶了一些皇后的賞賜。昨日我去正德宮謝恩，看皇后神色卻依舊有些蠟黃，人也是疲憊不堪，一時怕也顧不上我?！?p> 裴貞婉不由好奇，好端端的，徐皇后怎么就病了，心下想著，目光不自覺便看向了程芷藍。
一手被皇后提攜上來，程芷藍早也算是皇后的心腹之一。
“你別看我啊，”程芷藍連忙擺手，“這幾日我只得去過一次，并未見到皇后?！?p> 三人不由面面相覷，一時琢磨不透。
正這般費解之時，殿外幾聲低語，沈昭容發(fā)問，白露進來垂首傳話。
“'昭容與美人快去正德宮吧，皇后適才暈倒了?！?p> 暈倒了？
幾人不由驚訝不已，原本僅僅以為是過于勞累，如今，怕是疾了！
匆匆趕了過去，御輦已停在正德宮外，劉賢妃也已然候在外面。
徐皇后的寢室禁閉，只有劉賢妃站在殿中，默默等待著。
“請賢妃安?！倍松锨靶辛硕Y，“不知皇后娘娘如何了?！?p> “昭容安?！眲①t妃急急行了禮，卻是看向裴貞婉說話，“皇后娘娘如何，本宮咱不得知，只知道陛下和太醫(yī)都在里面，方才還去傳了貴妃來?！?p> 這般嚴重么。裴貞婉心中暗暗想著。
這幾日陳帝在宣政殿，戶部牽連一事中樞幾人意見不一，陳帝不許他們聲張，便親自帶著論理。這般大事，能讓他放下急急地來看皇后，看來，是有些嚴重的。
既然劉賢妃不知，只能等待。
稍傾，衛(wèi)貴妃才姍姍來遲。
依舊是婀娜的姿態(tài)，聽到皇后身子不好的消息，更是添了幾分神清氣爽，這樣走進來，倒有些艷麗之感。
“皇后究竟是怎么了，叫了這一屋子的妃嬪候著，猛一看怪嚇人的。”衛(wèi)貴妃鳳眸微斜，懶懶道。
幾人見禮，卻也都說不出所以然。
衛(wèi)貴妃并不是自己來的，而是被帝后的詔傳而來自然不是讓她坐在外面吃著正德宮的茶。
但又是何事，需要衛(wèi)貴妃乖乖來候著呢。
這樣閑閑地聊了一會子，寢室的門終于打開了。
一襲墨色團龍紋服在身的陳帝，背著手走了出來。一眾人等連忙屈膝行禮。
“陛下，皇后娘娘可還安好？”衛(wèi)貴妃在這里身份最為尊重，自然先開口詢問。
陳帝的目光在她臉上停了一下，又看了一眼人群中的裴貞婉，點點頭道：“無關(guān)性命?！?p> 眾人皆舒了一口氣，國母抱恙，對后宮來講，邊容易出是非。
“皇后是這兩年操勞累著了?！标惖鄣溃坝謸沃粋魈t(yī)，才發(fā)到有些嚴重?！?p> 劉賢妃脾氣好地應付道：“若皇后需要侍疾，臣妾定義不容辭?！?p> 卻是陳帝擺了擺手，沖著衛(wèi)貴妃道：“皇后身體要調(diào)理，太醫(yī)亦說不能勞累憂思。這段時間，貴妃代理六宮之事，賢妃協(xié)理，你們務必安分，不要給皇后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