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跑車‘嗖’的一下停了下來,陳千嶼一抬頭便看見了窗外那幾個碩大的字——S市國際飛機場。
陳千嶼還來不及思索著其中的意思,便聽見車門被打開,接著一只強有力的手臂抓著她將她拖了出去。
徐子宥拉她的時候,視線完全沒有放在她身上,以至于她好幾次都硬生生的撞上了車門。
她捂著腦袋一陣悶哼,徐子宥是聽到了的,臉上卻是半點沒有表情的波動。
從車上下來,陳千嶼好不容易才穩(wěn)住步子,抬頭就看見了徐子宥那張魅惑眾生的臉,她也是這才發(fā)現(xiàn),他的身邊多了三個人。其中一個她上次陪曉楠買玩具的時候是見過的,似乎是他的秘書。另外兩個雖然沒見過,不過看上去身材頗為魁梧,倒有幾分保鏢的味道。
陳千嶼正欲開口質(zhì)問,徐子宥卻沒給她機會,不由分說的拖著她邁著大長腿就向候機室走去。她重心不穩(wěn)又差點摔了個狗啃屎,趕緊穩(wěn)住身形小跑著才勉強跟上他的步伐。
候機室里,人們行色匆匆的拉著行李箱穿梭在每一個角落,大屏幕上醒目的紅色字體滾動著航班時間的提示。
徐子宥在大廳中央停下了腳步,然后極迅而淡漠的松開手。
陳千嶼本來就是小跑著才勉強跟上的,徐子宥這一松手讓她失了支撐點,一下子倒在地上。
徐子宥卻是淡漠的轉(zhuǎn)過身,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眼底繾綣著嘲諷的水波。接著他回過頭,從Alvin手里接過機票,修長的手指微微一張,紙張便輕飄飄的從他手中滑落。
陳千嶼跌坐在地上,周圍的行人紛紛投來異樣的目光,她低下頭尷尬的用手擋住臉,然后埋怨似的撇了徐子宥一眼。正預(yù)備從地上爬起來卻看見幾張紙從頭頂飄了下來,正好落在她面前。陳千嶼低頭看了看,是機票。
她不明就里的抬起頭望著他,眼底滿是疑惑。
“離開S市,馬上。”
沒有太多的解釋,他只用了短短的六個字,冰冷得不帶一絲溫度。
燈光從他頭頂傾瀉而下,陳千嶼不自覺的用手擋住眼瞼,頭有些暈沉沉的,大腦一陣一陣的感到刺痛。她從地上站起來笑笑,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笑容看上去頗為諷刺。
原來聽見他冷漠的話,她還是會傷心。原來,自己并沒有想象中那么恨他。甚至,也許這些年來,她還隱隱期許著他的出現(xiàn)。
即便她再怎么在心里鄙夷自己,她還是忘不了那些鮮活的記憶。恨并著愛,她對他的感情糾結(jié)纏繞卻日益深刻。
作者劉同說:有些人的好就像埋在地下的酒,總是要經(jīng)過很久,離開之后,才能被人知道。剩下飲酒的人只能寂寞獨飲至天明。最遙遠的距離是人還在,情還在,回去的路已不在。
所以那就恨吧,當(dāng)恨的感覺超過愛,就不會難過不會心痛了,不是嗎?
“憑什么?”同他一樣沒有溫度的語氣。
徐子宥沒有回話,只是挑了挑眉,一副饒有趣味的樣子。
見他不回答,陳千嶼有些氣結(jié),頓時也沒了底氣,嘟囔道:“你想把我送去哪?”
“除了S市,哪里都好?!?p> “作為交換條件嗎?”
“不?!毙熳渝逗芮宄^的交換條件是什么,同時也為她對喬曉楠的重視而有些愕然?!笆沁x擇,無關(guān)那件事情。我只是在給你一個機會,不管你做什么選擇,我都不會橫加干涉。但是我還是得勸你想清楚,S市是我的地盤,你該是清楚的?!?p> “是,在S市里你徐子宥的確能夠只手遮天,但是請你不要忘了,并不是每個人都會買你的賬,比如我。也許曉楠這件事情你可以威脅到我,但是也請注意使用次數(shù),我的耐心并不是無限的?!?p> “好,很好?!毙熳渝兜χ呐氖郑劬飵е妊墓饷??!八阅愕倪x擇是不走嗎?”
“是。”
陳千嶼的話音剛落,徐子宥便再次扼住了她的手腕,無視其他人打量的目光拉著她就要往外走?!凹热贿x擇了,就不要后悔。”
陳千嶼下意識尖叫著想要掙開徐子宥的手,“放開我!”
“如果我是你,我會聰明的選擇閉嘴?!?p> 徐子宥的意思已經(jīng)再明白不過了,陳千嶼自動禁了聲,畢竟現(xiàn)在他手上有曉楠的把柄。有了剛才的經(jīng)驗,她很快跟上了他的腳步。接著他故伎重演的把她塞進了車?yán)?,然后開著車揚長而去。
陳千嶼坐在車?yán)锩蛎虼剑遄玫剑骸澳阋獛胰ツ???p> “靜凌山莊。”
靜凌山莊是S市數(shù)一數(shù)二的景區(qū),冬暖夏涼,吸引了很多游客在此購置度假房。要真說靜凌山莊有什么缺點的話,那應(yīng)該就是近鄰著它的靜凌公墓。在中國人的觀念里,挨著這些東西總歸是不大吉利的。而徐子宥之所以在那里買房,并不是要度假,只是因為它遠離市區(qū)不會引人矚目罷了。他把自己和陳千嶼在一起時所有一切相關(guān)物品都鎖了進去,禮物、相片、水杯,甚至是一起看過的電影票根。
徐子宥淡淡的吐出這四個字,只見一旁原本鎮(zhèn)定的陳千嶼臉色開始變得難看。突然她像呼吸困難一般劇烈的抽搐著身子,然后瘋了似的伸手就去抓方向盤,面如土色的凝視著他?!巴\嚕⊥\?!快停車!”
徐子宥被陳千嶼這突如其來的瘋狂弄得有些愕然,緊緊箍住了她試圖去抓方向盤的手?!澳惘偭藛??”
“停車!我要下去!我要下車!”陳千嶼絲毫不理會徐子宥的怒斥,慘白著臉大聲嚷嚷。
徐子宥對于陳千嶼的反應(yīng)有些摸不著頭腦,卻是堅定了心里的念頭。
她越不想去,他越要她去。
去看看那些她們走過的痕跡,那些可恨的回憶,憑什么要他一個人去面對?
徐子宥無動于衷的樣子,讓陳千嶼氣不打一處來,最后竟是抓住他的手,狠狠地一口咬了下去。就算淡定如徐子宥,還是忍不住冒了火,他一只手穩(wěn)住方向盤,另一只手用力甩開陳千嶼,怒不可遏的吼道:“你這個瘋子!”
陳千嶼看著他這幅樣子卻是止住怒意,轉(zhuǎn)而笑了起來。“所以你還是放我下車的好?!?p> “下車?”徐子宥冷冷的盯著陳千嶼,伸手按下按鈕?!伴T開了,你下呀。”
陳千嶼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風(fēng)景,咬著唇深吸了口氣。
徐子宥得逞的勾勾唇角,一副意料之中的樣子。
可就在這時,原本端坐在位置上的陳千嶼竟是快速打開車門,整個人越了出去。
動作一氣呵成,沒有半點遲疑。
徐子宥伸出的手就這樣滯在半空中,他隨即反應(yīng)過來,趕緊踩住剎車,探出頭死死盯著來時的路。
只見陳千嶼倒在遠處的馬路中間,似乎是摔到哪里了,整個人蜷縮成了一團。過了好久才緩過勁,晃晃悠悠的從地上爬了起來,胳膊和腿上都是血跡,不過應(yīng)該是擦傷,并不嚴(yán)重。她跌跌撞撞的走到馬路邊坐了下來,然后抬起頭示威似的看著他。
徐子宥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重新發(fā)動車子,迅速的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真是好不公平呢。為什么先招惹我的人是你,而最后放不下的那個人,卻是我呢,陳千嶼?
直到車身完全消失在黑夜里,陳千嶼才卸下了方才那副滿身是刺的模樣,像是全身的力量被抽干了似的靠在了欄桿上。眼淚再次不自覺的滑落下來,愧疚的情緒在瞬間迅速包圍住她,她抬手就給了自己一巴掌,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喚回那個迷失的自己。
靜凌公墓,那里面躺著她的母親。
三年前,在那場大火里喪生的母親。
她永遠都記得警察將母親身份證交給她時那同情的眼神,永遠不會忘記。
后來,她帶著母親的遺物和家人搬到了S市,拿出變賣房產(chǎn)的錢,為母親買下了一塊上好的墓地。她說,母親操勞了大半輩子,走后應(yīng)該有個好地方才對。
而今,她怎么能和徐子宥出現(xiàn)在媽媽的墓前呢?他是殺害母親的兇手啊,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她終究又有何面目去面對媽媽呢?對于徐子宥,她始終帶著不舍,這樣的她,怎么對得起媽媽?
偏僻的高速公路上,一個妙齡女子蜷縮在路邊抱著膝蓋一個人哭得悲痛欲絕,四周黑壓壓的天空似乎也在為她的眼淚而悲傷,淅淅瀝瀝的下起了細雨。也正是這讓人心碎的旋律讓陳千嶼陷進了回憶的漩渦,她似乎在這漆黑的天空中,看見了那些美好的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