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僧向來都不是老和尚的專有名詞,所謂高僧一般都是當(dāng)代最為出名的和尚,說到底,其實還是一個名。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名往。
自古誰人不是為了名利這兩個字?
智潛和尚看起來似乎是大公無私的,而且慷慨激昂,似乎是一副大仁大義的表象,其實虛幻明白,對方也不過是為了名而已。
同一時代兩個高僧,總不如一個高僧來的更加的顯目。
而且自己還比他年輕,單純的熬年歲也能把他熬下去,而身后之名,他智潛或許考慮不到,卻也并非就沒有述求。這般競爭下去,大相國寺廟是財大氣粗,是富麗堂皇,是能接待更多的善男信女,但求佛為僧圖的可不是僅僅是香油錢。
還有香火情!
虛幻輕輕的一笑,拜別智潛和尚,繼續(xù)向著城內(nèi)走去。
大相國寺受到皇家的尊崇,能夠立寺在內(nèi)城,可并不說他便是真的在這內(nèi)城根基深厚。不過是在內(nèi)城最為靠邊的地方,再往里才是虛幻要去的地方。
外城,內(nèi)城,皇城,城城相環(huán),四四方方的組成了一個東京城。
皇城,虛幻現(xiàn)在是進(jìn)不去的,也不是他想去的。
他要去的是沈府!
大周參知政事沈巽的府邸。
大大方方,光明正大的,走到沈府門前,從容的對著那門房提出了請求拜見沈巽的要求,然后施施然的坐在門房里,恭候著沈巽接見或者不接見。
這一消息迅速的在東京城內(nèi)傳遞開來,同一時間接到信息的宣和帝宋佶,太子宋桓都只是微微一笑便不再去管,對于他們來說,知道了就可以了,沒有必要去思考什么,因為他們相信沈巽。
沈巽能屹立不倒十幾年,其人一立,便代表了讓人放心的資格,無論是對宣和帝還是太子,又或者大周數(shù)以百計的文官仕子,盡皆如此。
但得到這個消息的林京卻是一愣,剛剛從虛幻那里回來,轉(zhuǎn)頭就聽到這虛幻前往了四弟那里,這讓他心思敏銳的立馬就苦笑起來。
這個鍋,他林京不背也得背。
妖女之說本身就是他提出來了,而妖女沈清兮的父親又是自己的義弟,這件事,表面上都是為國盡忠,可實質(zhì)上什么內(nèi)情,誰也說不準(zhǔn)。
這個時候,一個因自己指示而還俗的小和尚,再見過自己之后,去見沈巽,這里面代表的意思,已經(jīng)不是別人想多不想多,而是他自己都覺得理所應(yīng)當(dāng)!
事已至此,林京也只有捏著鼻子認(rèn)了。
沈巽,無形之中又重新回到了所有人的視線中心。
從“淫僧事件”到“妖女禍國”,在這一刻,所有的人才明白過來,事情的中心或者說重點其實都落在一個人身上,這人就是一向低調(diào)內(nèi)斂,名聲不顯的文官之首,沈巽沈相公!
虛幻望著眼前這個面容清秀的中年男人,或許用清秀二字來形容有些過分,只是讓虛幻看到這人一抿嘴喝茶的兩個酒窩就第一反應(yīng)的兩個字。
長長的髯須,儀表堂堂,這位曾經(jīng)的狀元公,現(xiàn)在實際上的宰相,就這么安安靜靜的坐在主位上,淡然的喝著清茶,絲毫不在意側(cè)面虛幻對他的打量。
一盞清茶喝完,沈巽才看向虛幻,平靜的說到,“不知道你要找老夫何事?”
虛幻微微一笑,淡淡的說到,“見見而已。”
“見都見了,那你可以走了!”
沈巽什么人沒有講過,這種手段對于他來說根本就不算什么,那種上來就說自己大難臨頭,皇帝要對付他,以及種種的人更多。這種先秦縱橫家的口才他沈巽向來看不上眼。
因為他崇尚務(wù)實戒虛,腳踏實地。
這在大周文人之中可謂是一朵奇葩,卻令人意外的是,偏偏這樣的他成為了文官領(lǐng)袖。
虛幻站起身,對著沈巽微微的一施禮,然后二話不說,轉(zhuǎn)身離去。
說白了,虛幻今天來,為的也不過就是看看沈巽。
見識到能夠?qū)ψ约赫f不的虛空師弟,虛幻的心中也有了一絲興趣和好奇心,想要看看鼎盛時期風(fēng)華絕代智謀無雙的大周相公沈巽的風(fēng)采。
正如這沈巽說的,見都見了,自然是可以走了。這本身他也沒有太多的意見,自然是轉(zhuǎn)身離去。
“你就是虛幻?”望著那馬上要走出大堂的虛幻,沈巽終究覺得自己氣量有些不對勁,只好叫出了那絲毫沒有停留意思的虛幻,柔聲的問道。
虛幻轉(zhuǎn)過身,對著沈巽微微一施禮,淡淡的說到,“小生正是!”
“還俗了?”
“嗯!”
沈巽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人,或者說應(yīng)該說是少年,和自己女兒差不多的年齡,可是站在那里卻如同是多年的政壇老狐貍一般穩(wěn)重,不急不躁,說話也是有板有眼,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這么優(yōu)秀的后生,沈巽不記得自己多少年沒有見過了。
微微一笑,那兩個酒窩讓沈巽身上大周相國的威嚴(yán)一下子就消失,只剩下林家大叔的和藹可親,緩緩的問道,“既然是還俗了,為何還用法號呢?”
虛幻也是微微的一拱手,淡淡的說到,“名字不過只是一個稱呼,叫虛幻,和叫石頭,狗蛋,其實沒有區(qū)別。再說了,虛幻乃是孤兒,自幼有師父撫養(yǎng)長大,名之為虛幻。虛幻是還俗了,可這還俗好為,養(yǎng)育之恩難報,這名代表的便是虛幻的根!”
“嗯,不錯!”
很難的的,沈巽稱贊了一句,望著站在堂中央,沒有半分拘束,依舊如同正常人一樣的淡然的樣子,緩緩的說到,“那你現(xiàn)在是和尚,還是書生?”
虛幻一愣,這已經(jīng)是今天第二次遇到這個問題,不過,好在他的心里早就有了答案,緩緩的說到,“小生已經(jīng)還俗了,自然不是和尚!”
“呵呵,不是和尚卻也不是書生,小生就真的是小生了,小生小生,生僧如何分支?”
“你很不錯。”
這是沈巽第二次稱贊于他,倒是讓虛幻有了幾分惶恐,卻不成向那堂上的沈巽伸手一指旁邊的凳子,珍重的說到,“坐!”
這個字如果讓旁人知道了,定然是引發(fā)一陣軒然大波的,因為這說明虛幻已經(jīng)得到了沈巽的認(rèn)可,認(rèn)為他足以在自己面前坐下。
這種待遇,虛幻不知道,已經(jīng)很久不曾在沈巽這里有人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