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自帶好人光環(huán)的楊懷仁,高麗使節(jié)感動的舌頭都不利索了,“你真棒,棒,棒!”
楊懷仁靈貓一般跳起來退開一步,回手一巴掌拍在高麗使節(jié)腦袋上,“棒你個頭啊棒,棒你還噴我一鞋哈喇子?人家因為要娶媳婦才換了的新鞋,你就‘棒,棒,棒’地給人家噴得全是口水?你臟不臟啊?
不要以為你是高麗使節(jié)我就不敢打你哦!
還棒?你才是棒子呢,你全家……都棒子!”
外國使節(jié)把那盤河豚魚膾都吃完了,大殿上的大宋官員們卻連點渣子都沒吃到,一家人只好瞅著楊懷仁的砧板停不下來地吸溜哈喇子。
等另一個小太監(jiān)把小犬純太郎的金槍魚魚膾端給外國使節(jié)們,他們的反應(yīng)就不那么熱烈了。
在他們看起來,金槍魚魚膾的味道也算好吃,只是比起剛才河豚魚膾的味道來,就差的太遠(yuǎn)了。
小犬純太郎已經(jīng)不在乎結(jié)果了,他只是想在自裁之前,能知道楊懷仁的河豚魚肝到底是什么味道,起碼能吃到在他的理解里天下間最鮮的美味,他也覺得死而無憾。
同樣作為有追求的廚子,楊懷仁其實很能體會小犬一號的心情,他似乎已經(jīng)讀懂了他黯然眼神中的意味。
楊懷仁回到自己的桌案前,從角落里用刀叉起一塊黃豆大小的肉塊,送到小犬純太郎面前。
“給,嘗嘗這塊河豚肝尖,放心,沒毒的?!?p> 小犬純太郎有些恍惚,先躬身致謝,然后恭恭敬敬的雙手從楊懷仁手里的刀尖上取下了那塊肝尖,癡癡的看了許久,才小心翼翼的放到嘴邊,伸出舌頭舔到了嘴里。
他不敢用牙齒嚼,而是靜靜的等待那一點河豚肝尖在舌頭上,慢慢的被口腔里的熱量點點融化。
小犬陶醉地閉上雙眼,那極致的鮮味讓他腦海里回到了他的童年時光。
他的家鄉(xiāng)在京都郊外,初春的一片水田里,他的父母正在快樂的勞作,他在田邊的地壟上遙望著遠(yuǎn)處的富士山,山下的櫻花正在吐露粉紅色的花蕾。
藍(lán)色的天空,白色的山頂,青色的山脊,粉色的山腳,還有眼前一畦畦嫩綠的稻苗,多重色彩一層一層的收入眼底,他感到整個人都被這美景融化了。
一段小時候的歌謠響了起來,“家門口的櫻花開了,白色的蝴蝶兒在飛,阿娘帶著我去撲蝶……”
人類的味覺,不單單是品嘗到食物的味道,有時候,是能看的見,聽的著的,甚至可以觸摸,可以感應(yīng)……
小犬純太郎再次睜開眼,淚水早已溢滿了眼眶。
他再一次對楊懷仁躬身致謝,“我會遵照約定,在楊桑面前自裁。不過我有一個請求,請楊桑幫助我的弟弟,讓大宋重新考慮宋倭通商之事。
對于楊桑,鄙人不敢隱瞞,我們的堀河天皇如今危機(jī)四伏,沒有錢,就沒有武士效忠于他,結(jié)果就是早晚會被藤原家族取而代之,拜托了。”
說完,小犬純太郎伏下身去行了個大禮。
楊懷仁其實很想告訴他,在他印象里,藤原家族并沒有取代堀河天皇,取代他的是他當(dāng)了和尚還貪戀權(quán)力的老爹,只不過之后的幾十年,以源氏為代表的北方武士階層形成了新的權(quán)力集團(tuán),天皇成了傀儡,倭國的幕府時代即將來臨。
楊懷仁雖然心底里不喜歡倭國人的品性和所作所為,但是對于小犬純太郎這個人,對于他對他主子的忠誠,楊懷仁是敬佩的。
何況,以楊懷仁的判斷,小犬純太郎可能是個宋倭混血,否則他不可能長得跟他弟弟差距那么大,看在他親爹隔壁老王也是漢人的份上,多少對他還是有些好感的。
“你起來,我們大宋有句話,叫做男兒有淚不輕彈,還有一句叫男兒膝下有黃金。
宋倭通商的事情,不是我這么一個小廚子能做得了主的,我個人覺得這是對兩國百姓都有利的事情,所以我只能說如果有機(jī)會,我會盡量試一下,至于結(jié)果如何,你也別指望什么。
今天是我大婚的日子,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我不想看見有人死,血呼啦的也不吉利,不如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你就別自裁了吧?!?p> 小犬純太郎感激的當(dāng)場淚崩,連磕了幾個響頭才被楊懷仁硬扶了起來。
楊懷仁走到小犬純太郎的桌案前,拿起一塊切好的金槍魚魚腹魚片來看了看,然后跟桌子后邊的幾位將軍穿戴的大臣問道:“哪位將軍隨身帶了火折子,小生借用一下?!?p> 說完背后一個老將軍從懷里掏出個火折子,撥開身前的幾位大人走上前來,大聲喊道:“我有,給你!”
這一位正是剛才那個一驚一乍以為楊懷仁閉目養(yǎng)神實在發(fā)功的那位老將軍,火折子交給楊懷仁,他也不說站回去,好奇的瞪大了眼睛等著看楊懷仁要干什么。
接過老將軍的火折子又道了謝,楊懷仁又向端盤子的那位小公公問道:“不知宮中可有我家最新蒸餾的最高酒度的隨園春?”
小公公愣在原地呆了,不知道楊懷仁突然又要白酒是要干什么,趙煦伸著耳朵聽遠(yuǎn)處他們對話,心里早好奇不已,忙催著身邊的蘇桂去弄了一壇隨園春來。
準(zhǔn)備好一切,楊懷仁又轉(zhuǎn)頭向趙煦的方向望去,得到了趙煦的首肯,他才把白酒倒入了一個小瓷碗中,然后用點著了酒精。
楊懷仁飛快的用刀“當(dāng)當(dāng)當(dāng)”在砧板上叉了幾下,十幾片切好的金槍魚魚片便被串在到細(xì)長的刀上,然后把這些魚片架在酒精燃起的淡藍(lán)色的火焰上快速的轉(zhuǎn)動著炙烤。
當(dāng)魚片中的脂肪受熱微微發(fā)出“滋滋”的聲音時,楊懷仁便收回了刀,用力一甩,動作十分酷炫地把那十幾片魚片甩落在了瓷盤里。
楊懷仁端過來那個瓷盤,送到小犬純太郎和那位老將軍面前說道:“嘗嘗?!?p> 小犬純太郎疑惑的捏起一塊表面還帶著微熱的魚膾放到嘴里,老將軍早饞了半天了,好不容易站在楊懷仁身邊,也不客氣的抓了兩塊塞進(jìn)了嘴巴里。
小犬純太郎咀嚼著楊懷仁重新微微炙烤過的魚片,味道簡直比炙烤之前得到了升華,不但金槍魚魚膾原來的味道更佳濃厚,而且多了種微微油膩的肥美,讓人更加迷戀這種來自深海的鮮味。
他忍不住再次恭敬的對楊懷仁躬身施禮,問道:“這是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