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人證侯三!”
侯三被一個皂吏帶上堂來,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離著老遠(yuǎn)就撲倒在地上拜了一拜,腦袋抱縮在手臂里像個烏龜似的說道:“草民侯三拜見大人?!?p> “人證侯三,把你昨日所見之事從實招來!”
侯三早準(zhǔn)備過似的,把昨天發(fā)生的事重新編排了一套說辭娓娓道來。
他避重就輕的只說魏岱嚴(yán)只不過不小心打碎了隨園幾個碗碟,便招來楊懷仁手下腌臜潑皮的一通毆打,卻只字不提魏岱嚴(yán)先動手打人之事。
言語之間,仿佛他家魏二公子是個柔弱的翩翩君子,而楊懷仁倒成了整日里游手好閑,領(lǐng)著一幫潑皮無賴橫行街市,欺男霸女的惡霸。
魏老兒對侯三的證詞相當(dāng)滿意,捋著胡子臉上微微一笑,又對蔡京說道:“府尊大人,我家家仆侯三從來老實忠厚,他的話足可采信?!?p> 蔡京聽罷,拿起驚堂木又摔了一下,對楊懷仁大聲喝道:“你還有何狡辯?來人……”
“慢著!”
楊懷仁打斷了蔡京后邊的話,慢條斯理的說道:“府尊大人且慢,學(xué)生有件事提醒大人,如今打人的案子事小,欺君的案子事大,還請大人先把罪犯欺君之人明正典刑,再來斷大人的案子。”
蔡京唬地一下睜大了眼睛,疑惑的看著楊懷仁。
在這個年代,皇帝擁有至高無上的權(quán)力,任何人對皇權(quán)的不敬的言論或者態(tài)度都是極其嚴(yán)重的事情,私下里對皇權(quán)的不滿都會招致殺身之禍。
特別是元祐年間,黨爭不斷,文官派系之間最常用的攻訐手段便是說某某的言論對皇帝不敬,已達(dá)到打擊不同政見的對手的目的。
蘇軾蘇大學(xué)士當(dāng)初就是因為歷史上著名的“烏臺詩案”而被貶流放。
此案中,蘇軾只不過一句平常的詩句,就被心懷不軌之人拿出來牽強附會,硬說是對官家不滿,就被定了罪,大牢里蹲了多天還差點白白送掉性命。
蔡京怎么會不明白這里邊的輕重之分?魏財狀告楊懷仁打傷魏岱嚴(yán),只不過是一件小小的糾紛,是開封府里一個普通的通判就能解決的事情。
若不是看在一位與魏財交好的一位同僚的面上,他也不會親自審理,從案子一開始,他便對楊懷仁不喜。
大宋讀書人大多讀圣人之書,性格謙遜恭儉,像楊懷仁這樣讀過書的年輕人,卻做人輕狂不羈,又生得一張如簧的巧舌,在蔡京的眼里,楊懷仁就成了個不學(xué)無術(shù)之輩。
本想著魏財能拿出證據(jù),好讓他好好教訓(xùn)一下行為不檢,有辱斯文的楊懷仁,卻沒想到他竟然在公堂上丟出這么一個大炸彈來,擾亂了他的打算。
“楊懷仁,此事茲事體大,萬不可胡說,你口口聲聲說著堂上有人罪犯欺君,你指的是何人?”
楊懷仁指著侯三,“是他?!?p> 蔡京不解的看著他問道:“他何時,又是有何言語犯了欺君?”
侯三聽楊懷仁說他罪犯欺君,腦袋轟一下子就炸開了鍋,被嚇得全身發(fā)軟,腹中五臟六腑都攪和在一起,差點當(dāng)堂尿了出來。
“大人,小的冤枉啊,小的冤枉……”
楊懷仁輕蔑的對侯三以及魏家父子淡淡一笑,轉(zhuǎn)向蔡京問道:“學(xué)生有個問題向大人請教,本朝自太祖以來,歷數(shù)代君王,對讀書人如何?”
蔡京被他突如其來這么一問,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只是他也是個讀書人,通過科舉入仕,才有了今天的官職地位,自然知道本朝君王歷來優(yōu)待士人。
只是他想不通楊懷仁這么問是何意,所以先搖拜了一下表示對先皇的敬意,才謹(jǐn)慎的說道:“本朝太祖建隆三年就立碑起誓優(yōu)待士人,自太祖以下諸位君主無不遵從,百余年來,吾等讀書之人皆受官家恩澤,連官家也自恃讀書人?!?p> “好,”楊懷仁接過他話來正氣凜然的說道:“大人既然也這么說,那么侯三的欺君罔上之罪就洗脫不了了。
昨日在隨園,是魏岱嚴(yán)先出手行兇,毆打我家掌柜,后又出言不遜,羞辱隨園里客人,這些客人都是今年來參加秋闈的各地士人,群情激奮之下才打了魏二公子。
學(xué)生當(dāng)時雖然氣憤他魏二瞧不起讀書人,卻未曾參與其中,后來還是學(xué)生及時制止了各地的士子們,才救下了魏二公子性命。
以上所述,學(xué)生句句實話,府尊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去國子監(jiān)和太學(xué)里請昨日在隨園用餐的士子們驗證?!?p> 蔡京聽他說的言之鑿鑿,看來是假不了了,根本不用真去國子監(jiān)和太學(xué)去請那些士子們來作證,隨園里那么多人看到的事情,想他楊懷仁還不敢扯謊。
再說法不責(zé)眾,打人的都是來參加科舉的士子,而且事出有因,真抓一幫士子回來問罪,他蔡京估計會被全天下的讀書人一人一口吐沫淹死。
只是即便楊懷仁可以證明不是他打人,他說的侯三欺君之事,又從何而來?
“楊懷仁,即便不是你打人,你說侯三罪犯欺君,若是拿不出證據(jù),根據(jù)宋律,可是要受反坐之法?!?p> “大人仔細(xì)想想,先前可是大人說官家也自認(rèn)是讀書人?”
蔡京想也不想就回答道:“對,本官確實說過,不僅如此,本朝歷代郡主都是博古通今,文采風(fēng)流之人物。”
楊懷仁心里暗笑蔡京這小子拍馬屁能沒有馬屁股也能拍得這么響亮,說得這么好聽,官家遠(yuǎn)在宮里也聽不到,你這么賣力干啥?
“說的好!”
楊懷仁忍不住拍手稱贊,“大人可還記得,剛才侯三口口聲聲說是一幫腌臜潑皮打了他家二公子?
在他侯三眼里,讀圣賢書的士子們就是一幫腌臜潑皮?那么以讀書人自稱的官家,在他眼里不也成了市井無賴之輩?
這難道還不是目無君上?”
侯三聽到這里,早已嚇得六神無主,七竅生煙,襠下尿濕了一大片。
他忽然想起這套說辭是魏老兒教他說的,情急之下也顧不得主仆之義了,腦袋小雞吃米似的連續(xù)磕在地上,大聲呼號:“大人饒命,小的方才口出誑語,全是我家老爺逼小的說的,小人冤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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