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剎那芳華

　　隨后的晚宴，在四人無聲無息無比沉悶的氣氛中度過。

　　放下手中的碗筷，慢條斯理地陪著三人吃完晚膳的葉孤城，伸手將一邊早已備好的雪白手絹舉到嘴邊，仔細(xì)地抹抹嘴角。

　　“既然一戰(zhàn)無可避免，不若明晚月明之時如何？”

　　獨孤求敗一愣，為何非得月明之時？但隨即他就釋然，一個卓越的劍手，月明與白天又有何區(qū)別？

　　“好！”

　　看著葉孤城步伐緩慢卻絲毫沒有任何遲頓地離開，獨孤求敗將宴席上的一壺佳釀抄在手中，又將宴席上最后的三個饅頭用手絹仔細(xì)包好。

　　“不要打攪我！”

　　獨孤求敗同樣毫無遲疑地離開，酒宴上就剩下祖?zhèn)鳈C甲和蕭航大眼瞪小眼。

　　看著獨孤求敗已經(jīng)拿走酒壺的空位，蕭航伸手從背囊中掏出兩瓶火燒云，這酒貴得要命，蕭航之前雖然準(zhǔn)備了不少自用，但也已經(jīng)所剩無幾了。

　　難得放松，離獨孤求敗挑戰(zhàn)葉孤城也還有足足一天一夜的時間，兩人索性放開肚皮，謀個大醉。

　　一響無事，直到日上三竿，昨晚醉酒的兩人才先后醒來。

　　沒有去打擾獨孤求敗和葉孤城，飛仙島上雖然人員不少，但人人均以康復(fù)大業(yè)為目標(biāo)，雖是很客氣地招待兩人，卻是有著一種異常的生冷感。

　　無聊至極的兩人，只得呆在客房中各自修煉。

　　蕭航受飛仙島劍意的驅(qū)使，十步殺一人連升四級，趁著有時間，自是惡補熟練度。

　　黃昏之時，早早吃過晚飯的兩人，盤坐在宮殿前的廣場上，眺望著遠(yuǎn)處太陽從海天一線之間慢慢沉落，一個多小時后，又看著月亮從大海的遠(yuǎn)處一步步升起。

　　葉孤城并沒有出現(xiàn)，獨孤求敗亦是沒有。

　　直到月色漸濃，四周的景色在月色的映照下，影影綽綽中伴隨著海風(fēng)不停飄揚，兩人才聽到沉穩(wěn)的腳步聲響起。

　　沉穩(wěn)，每一步的間隔絲毫沒有區(qū)別，細(xì)微，腳步聲在海風(fēng)聲中幾不可聞。

　　獨孤求敗！

　　以挑戰(zhàn)者的身份，獨孤求敗率先到場！

　　沒有看蕭航和祖?zhèn)鳈C甲，獨孤求敗獨自一人，背負(fù)著玄鐵重劍走向廣場靠近月色的一頭。

　　身形如松，卓然挺立。

　　隨著獨孤求敗在廣場一頭站穩(wěn)，一股異樣的氣息逐漸彌漫，一股劍意從廣場中升起，激蕩著劍峰本就無處不在的天外飛仙劍意。

　　抗?fàn)?，?zhèn)壓！

　　獨孤求敗的氣勢在緩慢而平穩(wěn)地攀升，背上的玄鐵重劍發(fā)出一陣沉重的錚鳴，跟著劍峰的劍意慢慢收斂，而獨孤求敗的氣息一步步邁向巔峰。

　　就在獨孤求敗的氣息即將到達(dá)巔峰之際，一陣更為細(xì)微的腳步聲傳來。

　　葉孤城！

　　在廣場的另一頭站立，身形挺拔如柱。

　　兩人相距三十米，一絲不多，一絲不少。

　　“你調(diào)整得很好！”葉孤城開口。

　　“對待絕世劍手，就如對待自己的劍，我抱十二分的真誠！”獨孤求敗伸手后翻，拔出玄鐵重劍，跟著氣息再次暴漲，壓迫得蕭航和祖?zhèn)鳈C甲后退到宮殿邊緣，方才堪堪抵抗住。

　　“錚！”葉孤城也提起手中雪亮的無鞘長劍，細(xì)長的飛仙劍發(fā)出一陣清亮的錚鳴。

　　“你已經(jīng)到達(dá)了你現(xiàn)在所能到達(dá)的巔峰，開始吧！”長劍橫擺在胸前，葉孤城再無昨天的隨意，如玉石般雪亮的雙眸緊緊盯著獨孤求敗。

　　他竟是一絲便宜都不肯占，劍峰釋放劍意磨礪獨孤求敗，直到獨孤求敗的氣勢攀升到巔峰，方才邀戰(zhàn)。

　　而此時的獨孤求敗，氣勢已經(jīng)攀升到了最高峰，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

　　腳下微微一錯，蹬蹬蹬三步，獨孤求敗向前直跨三步，三十米的距離瞬間僅僅剩下不足十米。

　　玄鐵重劍狠厲地直劈，劍出，兩人之間的距離已是只剩下區(qū)區(qū)四米。

　　葉孤城手中的飛仙劍發(fā)出陣陣顫鳴，隨即彈跳而起，輕輕地削向玄鐵重劍，看似一場緩慢，卻在剎那間與玄鐵重劍狠狠地相撞在一起。

　　“叮！”飛仙劍瞬間被壓得彎曲，跟著彈射而出，三劍如花，疾刺向玄鐵重劍厚實的劍面。

　　論內(nèi)力，獨孤求敗與葉孤城已是相差無幾，但獨孤求敗的玄鐵重劍重達(dá)八十一斤，隨意揮灑之下，就鮮有輕兵器能夠抵擋。

　　飛仙劍亦是不能！

　　叮叮叮的三聲脆響，三劍無比準(zhǔn)確地同時點到玄鐵重劍的劍面同一點上，兩股勁力勃然怒撞，一股冷然的勁風(fēng)從雙劍相交之處猛然散開，直將兩人的飄然長發(fā)吹動。

　　蹬！兩人同時后退一大步，距離瞬間由三四米變成十五米。

　　“重劍無鋒，大巧不工！好劍法！”葉孤城雖然連發(fā)四劍，卻是更隨意一些，后退之時，話已傳出，站穩(wěn)之際，話語已是說完。

　　獨孤求敗卻是沒有回答，而是雙眼死死地盯著葉孤城手中的飛仙劍。

　　即便兩人都還不算是最為巔峰的SSS級巔峰狀態(tài)，但隨意揮灑之間，已是絕世劍法。招無常式，隨心所欲。

　　旁邊的蕭航與祖?zhèn)鳈C甲此時已是看得屏住了呼吸，深怕一個呼吸或者眨眼的瞬間，已是錯失無數(shù)。

　　交手僅一招，葉孤城灑然，獨孤求敗卻是借助玄鐵重劍的一力降十會，絲毫不落下風(fēng)。

　　獨孤求敗玄鐵重劍輕擺，再次揮劍而上。獨孤求敗無論是獨孤九劍還是玄鐵劍法，都是有進無退有攻無守的進攻劍法，自是著著搶攻。

　　葉孤城的飛仙劍法同樣是招招攻勢，以攻代守。

　　僅僅三分鐘之間，兩人腳步交錯，手上速度卻是絲毫不慢，已是交手七八十招開外。

　　奇異的是，自第一招兩人雙劍相撞之后，接下來的七八十招中，兩人劍來劍往，卻是再沒有哪怕一次的雙劍相交。

　　更奇異的是，原本獨孤求敗氣勢攀升，逼迫得蕭航和祖?zhèn)鳈C甲兩人不得不退到宮殿邊緣。而隨著兩人交手，獨孤求敗和葉孤城的氣勢卻是越發(fā)收斂，直到兩人再也感受不到。

　　劍氣縱橫之間，竟然只在兩人周圍三尺之內(nèi)，只見地面被劍氣切割出道道深痕，在宮殿周圍宮燈和天上皎潔月色之下，蕭航和祖?zhèn)鳈C甲甚至能夠清晰地看到劍氣在空氣中劃過的道道痕跡。

　　直到第八十一招，兩人攻勢漸急，再無可避免之際，葉孤城的飛仙劍和獨孤求敗的玄鐵重劍，再次狠狠地相撞在一起，發(fā)出一道夾雜著劍氣碰撞之間的沉悶砰響。

　　兩人的身影隨之各自后退三丈。

　　“城主！尋常招式你我之間即便相斗百千回合，亦是毫無意義，獨孤康欲領(lǐng)教城主的天外飛仙！”獨孤求敗哈哈大笑，直呼痛快，跟著向葉孤城說道。

　　葉孤城冷峻的臉頰微微泛紅，“也罷，論劍法內(nèi)力修為，你已躋身天下少數(shù)劍客之列，非天外飛仙不足以表達(dá)我對一個真正劍客的尊重。請小心！”

　　葉孤城冷然矗立，雙腳腳尖微微外移三寸，手中飛仙劍直指獨孤求敗。

　　“一劍西來，天外飛仙！”

　　猛然間，葉孤城手中的飛仙劍化作百十劍，劍劍如匹練寒星，劍光迅疾、磅礴。跟著，原本靜立的葉孤城也仿若化作百十個白云城主，人與劍合一，向著獨孤求敗激射過去。

　　空氣中，百十個葉孤城和飛仙劍，化作一道道殘影，凝聚在半空中，良久不散。

　　一股蕭殺的氣息彌漫開來，廣場周圍的樹木彷佛受到驚動，簌簌作響。

　　蕭航和祖?zhèn)鳈C甲原本隨著戰(zhàn)局漸漸離開宮殿邊緣的身形，只覺得一陣刺骨的寒意逼來，不得不退入宮殿大門之后。

　　百十個葉孤城，百十把化作寒星的飛仙劍，僅僅一眨眼的瞬間，已是刺擊到獨孤求敗的眼前，飛仙劍劍尖傳來的凜冽劍氣，直接壓制著樹木簌簌之聲和海風(fēng)吹拂之音。

　　一股萬籟俱寂的劍意，卻如天華重開，籠罩方圓五十米。

　　已經(jīng)躲入宮殿大門后的蕭航和祖?zhèn)鳈C甲，明明看到的是皎潔的月色和昏黃的燈光，卻只感覺到一陣如太陽迸射般的光線直刺雙目，雙眼頓時刺痛淚流。

　　剎那間的芳華，剎那間的劍光如虹，剎那間的咫尺天涯。

　　時間，空間，俱是仿若停止流動！

　　這一劍，已是永恒！

　　獨孤求敗只覺得心跳一頓，全身的血液從雙眼開始燃燒，瞳孔中倒映著疾刺而來的百十個葉孤城，劍已經(jīng)不再存在。

　　葉孤城才是真正的劍！葉孤城才是真正的天外飛仙！

　　深吸了一口氣，獨孤求敗手中的玄鐵重劍連連劃動，一道道劍幕在身前形成，刺，劈，砍，削，撩，掃，崩，抹，斬。

　　腳下不動，手中玄鐵重劍卻是劍招連連發(fā)出，一秒之間，已是六六三十六劍。

　　只聽得一陣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膩y響如暴風(fēng)驟雨，又如珠落圓盤，響徹云霄，就連四周的黑暗，似乎都被微微震蕩開來。

　　等蕭航和祖?zhèn)鳈C甲止住淚流的雙眼，亂響已是悄然落幕。

　　葉孤城和獨孤求敗雙劍相向，劍尖抵著劍尖，雙眼凝望著雙眼，兩人均是身體半躬，仍然保持著刺擊的動作。

　　“好一招天外飛仙！”

　　“好一個玄鐵劍法！”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跟著，數(shù)股血線從兩人身上飆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