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浩明此番發(fā)難,從他飛身而起到最終制服江望才,一切都發(fā)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想不到這洞庭湖之主江望才,居然不懂武功的,直到此時后頸被莊浩明制住,這才明白了眼下發(fā)生了什么事。
如今莊浩明勝券在握,一手扣住江望才的后頸,一手竟忍不住兀自揮舞起來,嘴里放聲狂笑道:“要知道莊某人的這一身輕功,可謂是千錘百煉而成,你可知當(dāng)中我忍受了多少個酷暑寒冬?又有多少次的傷筋動骨?哈哈,這才能有我莊浩明今日的輝煌!”他激動之下,話語竟已有些語無倫次了。
江望才后頸被制,只覺渾身無力,怒極反笑道:“好你個鄭千金,原來卻是你……”一句話還沒說完,莊浩明已左手如飛,同之前那些綠衣漢子封住自己的穴道一般,也將江望才上身的七處大穴連同啞穴一并封住,只留下他的一雙腿還可以動彈。
御筆峰內(nèi)的在場的百余名綠衣漢子,直到此刻才醒悟過來,頓時一片嘩然,沸騰起來?;靵y之中謝貽香身旁的鄭千金悄悄伸手一拂,謝貽香便覺得身子一熱,周身的穴道已盡數(shù)被解開。她正要搶上前去,趕到莊浩明所在的平臺上,卻見紅光一閃,一物自混亂的人群中向自己飛砸過來,細(xì)細(xì)一看,卻是自己先前被人繳獲去的亂離。
謝貽香連忙伸手接過自己的刀,心中頓覺安定了不少。只聽平臺上的莊浩明又放聲喝道:“在場的所有人,通通不許動彈,否則我立刻便取了這江望才的性命?!?p> 那江望才滿臉怒色,卻苦于啞穴被封,一張利嘴一條巧舌嘴竟是發(fā)不出聲音來。平臺下人的鄭千金連忙叫道:“江爺如今在這莊浩明手中,眾位兄弟切莫輕舉妄動?!痹趫龅木G衣漢子聽到他這話,再看看眼下的局勢,都不禁逐漸安靜下來,一籌莫展地望向平臺上的莊浩明和江望才。
眼見局面發(fā)展成這般模樣,謝貽香終于明白整件事情的緣由,卻忍不住差點笑出聲來。
原來莊浩明信誓旦旦地說要緝拿江望才歸案,其實卻是這洞庭湖中、龍躍島上的一場內(nèi)訌罷了。看眼下的形勢,這個江望才的左膀右臂、“虎行天下”鄭千金,多半便是這次叛亂的主事之人了。
雖然不知道莊浩明是如何與這鄭千金勾結(jié)上的,但謝貽香舉一反三,自然也猜到了一二。想來多半是這鄭千金心懷不軌,想除掉江望才取而代之,卻又怕自己的奪權(quán)篡逆之舉無法服眾,這才和莊浩明私下勾結(jié),要莊浩明前來龍躍島把江望才緝拿回金陵,自己便能順理成章地坐上這洞庭湖主之位。
想通了這一點,謝貽香終于明白為何父親謝封軒會對莊浩明產(chǎn)生懷疑,這莊浩明果然和洞庭湖的反賊有所勾結(jié),卻以為是和江望才有所勾結(jié),合謀竊取了那批軍餉。誰知莊浩明勾結(jié)的匪類,竟是江望才的左膀右臂“虎嘯風(fēng)生”鄭千金,其目的則是要共同對付江望才。
回想起方才那些個綠衣漢子所叫喊的那聲“莫問”,自然就是此番發(fā)難所約定的暗號。最令謝貽香驚愕的是,如此一個荒謬的計劃,想不到最后居然被莊浩明和鄭千金兩個人一唱一和給完成了,倒是叫人又氣又好笑。
謝貽香不禁又掃視了四周一圈,眼見在場的幾百個綠衣漢子中,倒有近半數(shù)的人臉帶微笑,心懷鬼胎,可見這鄭千金此番的叛變準(zhǔn)備得倒是極為充分。
此時莊浩明已拉起江望才,雙雙從那平臺上跳了下來。只見莊浩明滿臉都是張狂的神色,大搖大擺地走在空地之上,向那出口處的洞穴而去。謝貽香連忙搶到莊浩明身旁,和他一左一右將江望才護(hù)在當(dāng)中。眼見周圍的綠衣漢子有的虎視眈眈,有的擠眉弄眼,謝貽香嘲笑之余,又隱隱生出一股厭惡之情來。
當(dāng)下莊浩明和謝貽香押著江望才,眼看就要進(jìn)到那個出入御筆峰的洞穴,卻有十多個人通過那洞穴,從外面沖了進(jìn)來。那當(dāng)先的一人綠衣短須,確是莊、謝二人所識得的,乃是昨日在洞庭湖上打過照面的“三豺”之一“裁云劍”楊自遼。
這楊自遼本是掌管洞庭湖湖面上的防御,誰知這清晨時分還沒來得及出巡,就聽見御筆峰內(nèi)示警,這才立刻帶人沖了進(jìn)來。莊浩明見這楊自遼現(xiàn)身,回想起昨日在巨艦上受到的侮辱,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大聲笑道:“姓楊的來得正好,趕緊給我滾過來!”
楊自遼眼看這副場景,一時間還摸不著頭腦,鄭千金已大喝道:“江爺不慎落在這莊浩明的手中,楊樓主千萬不莫亂來惹怒于他,還是照他的話去辦為好。”
要知道這鄭千金身為“二虎”之一,地位自然高出楊自遼的“三豺”一籌,再加上莊浩明的左手此刻扣在江望才的后頸之上,只要略一發(fā)力,便能當(dāng)場扭斷江望才的脖子。楊自遼微一猶豫,當(dāng)即只得硬著頭皮走到莊浩明身前,說道:“不知莊兄有何見教……”
莊浩明不等他說完,陡然抬腳將他踢了個跟斗,嘴里大喝道:“昨日話不投機(jī)倒也罷了,想我莊某人一大把年紀(jì),謝三小姐又是名門千金,你居然要我們跳船下湖,自行游回岸邊,當(dāng)真是禽獸之舉。我且問你,你做為一個人,還有沒有一點最起碼的素養(yǎng)?”
須知莊浩明這些年來地位顯赫,一直在京城中養(yǎng)尊處優(yōu),任誰都不敢當(dāng)面忤逆于她。此番接下朝廷這等苦差,千里迢迢來到湖廣,一路上可謂是受盡了百般凌辱,還先后損失了三名刑捕房的同僚。到此刻終于大事已成,莊浩明自然再也無法按捺住心中的激憤,是以一股腦地爆發(fā)了出來。
那楊自遼被莊浩明這一腳踢得口中鮮血狂噴,卻極是硬氣。他當(dāng)即掙扎著爬起身來,重新站在莊浩明面前,斷斷續(xù)續(xù)地說道:“你我各為其主……昨日……昨日我若是知道莊兄要做出這番壯舉,恐怕便不是請你下船這么簡單了,而是……而是要……”
莊浩明大喝道:“說得好!說得太好了!你真他媽的是條好漢!”說著又是一腳踹出,重重地踹在了那楊自遼胸口。只聽一陣骨骼碎裂之聲,楊自遼的身子隨著他這一腳往后飛出,背心重重地撞在山壁上面,連鼻孔里也嗆出了鮮血。
謝貽香見莊浩明的舉動隱隱有些癲狂,急忙拉著他向那出入的洞里走去。轉(zhuǎn)頭再看那楊自遼滿臉是血,面如紫金,即便是能保住性命,恐怕后半生也只能做個廢人了。一時間謝貽香心中突然升起一股無名火來,一個驚世駭俗的念頭突然涌上心間。
此時莊、謝兩人已押著江望才穿過了山洞,出來便已是御筆峰外。只見四下都是聞風(fēng)而來的綠衣漢子,這御筆峰外竟然擠滿了上千人之眾。莊浩明當(dāng)即狂笑不止,扣著江望才的后頸繞場走了一大圈,一邊走一邊罵,好好地出了一口惡氣,這才過身來,大步踏向這龍躍島的岸邊。
謝貽香緊跟在莊浩明身旁,突然開口說道:“恭喜莊大人大功告成,雖然歷經(jīng)了千幸萬苦,畢竟還是緝獲了這洞庭湖的匪首?!?p> 莊浩明聽她突然發(fā)話,當(dāng)下也不假思索,大笑道:“想我莊某人是何等人物?區(qū)區(qū)一個江望才罷了,我從來就沒把他放在眼里過。要知道這次西行之前,我便早已成竹在胸,知道此事必成。之所以帶上你們幾個同行,也不過是想要你們借此沾點光,回去也好升官發(fā)財,誰知道……”
他說到這里,心中微微一痛,不禁想起了身亡的程撼天、賈夢潮和薛之殤三人。然而轉(zhuǎn)念之間,他這一絲悲傷之情又被大勝后的喜悅所壓了下去。眼見快走到岸邊,莊浩明便揚聲對周圍的綠衣漢子說道:“立刻替我準(zhǔn)備一條大船,送我們離島回到岳陽城。我便在這里等著船來,每等上一炷香的時間,便撕下他一塊肉?!彼炖镎f著,右手陡然探出,徑直把江望才右邊的耳朵給拉扯了下來,血淋淋地扔在地上。
他這一舉動自然震懾全場,那江望才畢竟穴道被點,雖然疼痛,卻也叫不出聲。當(dāng)先而來的鄭千金立刻露出一副驚恐的表情,大聲叫道:“休得傷害我家江爺,速速去給他們備船?!敝車⒖瘫阌惺嗝G衣漢子擠出人群,向那湖邊奔行而去。
謝貽香見此情形,心中已然不在猶豫。當(dāng)下她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莊大人可曾想過,就算你能順利把這江望才押解回京,洞庭湖卻依然是這個洞庭湖,根本就沒有任何區(qū)別?!?p> 莊浩明聽謝貽香突然說出這話,不解地問道:“你說什么?眼下形勢兇險,你我還未脫困。有什么事,等我們安全離開了此地再說不遲?!?p> 謝貽香見他雖然有些失態(tài),神識還算清醒,便又緩緩說道:“兩千萬兩軍餉被劫,事關(guān)兩萬軍士的安危,也關(guān)系著整個湖廣的安危。朝廷卻只顧盤算得失,居然想出這么一個辦法來平息朝中的紛爭,卻是置天下的安危于不顧,當(dāng)真是可笑之極。”
說著,她突伸出左手,緊扣住了那江望才的肩頭,竟是要將這江望才從莊浩明手中奪過來。
只聽她一字一句地說道:“莊大人,你以為今日當(dāng)真是你抓住了這洞庭匪首么?根本就錯了,今日你不過是相助這群匪類,替他們發(fā)起了一場換湯不換藥的叛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