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許長言

　　　　進(jìn)來的是一個看起來也就十五上下的少年，眉清目秀，朱唇皓齒，身上是洗得發(fā)白的灰色衣裳。少年跟在穆柳身后，對于身周的富貴華麗環(huán)境，他并不看一眼。即使是粗布麻衣，那不卑不吭的氣度也讓見其之人了然于目。

　　芷沅看著少年的身影，眼前浮現(xiàn)那日在別院時初見這少年時的情景……

　　少年名長言，卻并不善“長言”。他低眼靜靜地站在一邊，不言、不語，靜靜的——如果說，陳子軒是沙漠里的仙人掌，全身長滿倒刺，卻獨個頑強生活；那許長言則是那叢默默無聞的小草，雖不惹人注意，卻不能讓人忽視他的存在。

　　“他們都有了各自的任務(wù)了，你要做什么呢？”芷沅轉(zhuǎn)到許長言的面前，似在問他，又似在思考而自語。

　　許長言睒眼看芷沅，見她只單盯著自己看，卻不開口，他想了一想，說道：“主子的吩咐便是長言即將要做的?！痹S長言說的實在，又是一個真真的事實，即使他不想做都好，他也無權(quán)再反駁，因為他叫的是“主子”。

　　芷沅因他的話怔住——平淡言語中是對現(xiàn)實的無奈。芷沅莞爾——不想，在場的少年因這樣子的她，消融了些許心中世事的蒼涼。她微微一笑，沒有痞氣的妖邪，溫暖的笑——憐惜卻不是憐憫。

　　“你去打聽一個叫‘不舉’的人……”腦光一閃，芷沅想起之前在小茶攤里聽見的事兒，也自然的想到那個“與眾不同”的不舉先生。她認(rèn)為這個任務(wù)比起穆柳來，這個少年也許會做得更合適——

　　聞言，幾個少年中最是年長的藍(lán)天宇忍不住轉(zhuǎn)過頭來朝芷沅瞧了瞧，如果能細(xì)瞧，就能發(fā)見他那雙獨有韻味的桃花眼——嵌在他那張平凡無奇的臉上，抽了兩抽。顯然，他被芷沅突如其來的話，嚇了一跳。

　　“好……”

　　少年簡單卻不失自信的回應(yīng)仿佛還在耳旁——芷沅盯住站在眼前的許長言，道：“比我預(yù)期的早上一天?！蔽逄斓念A(yù)期，是對他能力的肯定；漫不經(jīng)心的語氣毫不掩飾對他提前完成任務(wù)的贊賞。

　　“長言見過主子?！?p>　　對于芷沅的陳贊，許長言并沒有表現(xiàn)出特別的欣悅，他依然是這樣不卑不吭，默默無聞，卻又讓人難以忽視。而芷沅則是在聽見他的稱謂——主子，忍不住無語嘆息。

　　她替他們糾正過多次，包括陳小霧——可以叫她郡主，甚至叫她名兒都成，但“主子”倆字就可以免了。這不是她多么的有現(xiàn)代人的平等意識，這玩意兒對于她這樣自私的人來說，都是虛的——她不愿，只是不愿承下“主子”下面的責(zé)任。簡言之，她自私，但卻自私得有品。

　　“嗯，坐下說?！避沏湟幻鎿P頭點了下對面的石椅，一面拿起杯子給自己，順便給許長言倒了杯茶。早在之前，芷沅就讓穆柳在外面的石桌上也備份茶具了，倒不是她有多好客，純粹是為了自己方便。

　　有一瞬局促的許長言在坐下后，便恢復(fù)神色了，他接過茶，向芷沅道了聲謝。他垂手在桌下，手握茶杯——掌心很燙，燙進(jìn)了心里，寒涼漸融后，是暖的流。

　　“說吧，讓我看看你的成果?！?p>　　芷沅放下杯，漫不經(jīng)心的神態(tài)在飲水放杯間消逝，此時，她是一臉笑瞇瞇的樣子——她是個多變的少女，與之生活了有幾日的陳子軒發(fā)現(xiàn)了她的這一特性，許長言卻是一下沒反應(yīng)過來，還是陳子軒踢了一下他的腳，他才恍然意識到什么似的，開口道：

　　“‘不舉’，全名王不舉——十年前從外國來到舜華，據(jù)述，他是從女尊燕月過來的……”

　　說到這里，許長言頓了一下，少見的窺了一眼芷沅，似在確定她會不會不滿意他的“成果”——“據(jù)述”，這可不是一個確切的事實。然而他是多慮了，芷沅聞言，卻是想到那日王不舉提起“哥叔丹萱”的憤慨，在她看來，這個王不舉即使不是從燕月來的，也和燕月脫不了干系，最起碼和圣女有干系。

　　“繼續(xù)……”

　　“他的學(xué)識、眼界還有見解都很不錯，卻都是半桶水，許多東西只知其一，卻未知其二；再加上他是酒樓里較為有名的說書先生，常常吊足了人胃口，卻又不解人饞，最后讓人不興而歸……”

　　許是覺得這個王不舉確實有趣，一向默言的許長言嘴角不自禁地彎了彎，難得的說起了俏皮話——雖然只是將打聽來的話重述，但到底是難得的。

　　“雖然有許多人喜歡聽他說書，也有不少人尊崇他的學(xué)識眼界，然他的吊人胃口，實在讓人不喜，因此，他的生活始終拮據(jù)著……”比起以前的他們，卻真是好太多了——許長言的眼垂著，偶見的俏皮真真偶然似仿若幻覺……

　　看來找時間，她得尋子軒問問關(guān)于他的事兒了，芷沅盯住許長言，這樣想道。

　　“長言哥哥，我聽不懂……”一邊的陳小霧使出全副心神凝神去聽，但聽了半天也沒聽出個所以然來，不過，她聽出這個叫“王不舉”的人很好玩，所以，她想懂得更多的好玩兒。

　　“嘖，小霧偏心，有問題你不問我，偏去問你長言哥哥，難道我對你不好么？”

　　芷沅輕輕戳了戳陳小霧的臉頰，語氣似乎有些傷心，眼中滿是調(diào)笑。陳小霧卻是不懂的，她只知道芷沅很委屈的說她偏心——陳小霧心急了，她也很委屈。這話是從許長言嘴里說的，她要不問許長言，不是顛倒問答順序了么？

　　“我，我……小霧沒有偏心……哥哥，穆姐姐……”

　　陳小霧說著說著，忽然覺得說不下去了——她確實跟芷沅不親近。陳小霧求助似的轉(zhuǎn)而望向陳子軒和穆柳。陳子軒朝芷沅望了一眼，沒有像往常那樣替陳小霧解答；而穆柳的臉色卻是有些不好——她疼陳小霧的前提是陳小霧對芷沅的忠心。

　　秀眉輕挑，芷沅嗤地笑了一聲，不再逗陳小霧她看向許長言，瞧他的周身經(jīng)過她和陳小霧的莫名其妙的插曲后，不再環(huán)繞凄寂時，她的眼中是欣慰。

　　“查出他的住處沒？”此時，她才正色問道。

　　“嗯?！痹S長言點頭，他認(rèn)為這是任務(wù)的基本。

　　“三天內(nèi)把他帶過來——不要讓無關(guān)的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