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晏未央

　　　　瓊滄隊(duì)伍較之紀(jì)魯，只少不多。但兵在精不在多，瓊滄兵將披堅(jiān)執(zhí)銳，面對舜華全城百姓及宮中一眾大內(nèi)侍衛(wèi)，他們精神飽滿，高視睨步，不見絲毫怯弱——他們是精甲銳兵。

　　在這些兵士中間，有一輛隕鐵材質(zhì)的玄色馬車異常顯眼。不知是何原因，此時大家都未出聲，只將或疑惑或好奇或自若的眼神向那馬車投去，心思各異。馬車緩緩過來，軋?jiān)诖u路上，劃出淺淺白痕，也滾出轆轆響聲——愈近，愈深，眾人心思。

　　車聲停止，除了四周百姓，正中間的幾個重要人物依然沉靜無聲。半晌過后，百姓因不解而漸起騷動：車內(nèi)人是毫無聲響，車外人又無所動靜。四周人群吵嚷的聲音仿佛剛剛沸騰的熱水，焦灼了人心，終究，公山景云沒有那個耐心繼續(xù)等下去——這個游戲，誰先開口，誰就略遜一籌了，不關(guān)個人身份，這是就兩國而論。

　　“王爺近來可謂風(fēng)采正盛，不知本宮是否能邀王爺出來與大伙兒見見面？”

　　公山景云的口氣不甚好，帶著彰明較著的惱怒，他這樣道，他以為這個橫空出世，一鳴驚人的“異姓王”到底不敢做的太過。然而，車內(nèi)人徐徐說來的話，卻不是他所以為的，這，直接燃起公山景云胸中熊熊怒火。

　　“晏某見過太子殿下，大殿下——晏某面容不堪，恐使百姓受驚，不便出去，還望二位莫怪?！鄙硢〉统恋哪幸魝鞒?，然伴著話中內(nèi)容而來的還有幾聲重咳，響在人們耳膜，似能感受其胸腔的震動。

　　公山景云不理會這些，他只知這個不知所謂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地侮辱他，若不是他還尚存理智，此時的公山景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下令將晏未央給宰了。然而，杭常恒對晏未央這種以絕對之姿壓倒公山景云的行為是：艷羨的——他用詢問的眼神看向林睿，林睿只是搖頭，長滿胡渣的臉上閃過可惜之意。

　　只不過，不知他可惜的到底是什么？

　　公山元君將目光落在那輛垂著紺青綢布帷幔的玄色馬車，目光——少有冷沉。稍頃，公山元君微瞇雙眼，暗暗運(yùn)起內(nèi)力，驀地，他手掌推出，一道勁氣飛向前方透出森森寒意的玄色馬車，直指那塊也透著暗沉的紺青帷幔。

　　公山元君這突如其來的一招，是眾人意想不到的。林睿朝公山元君怒吼了一句，便焦急關(guān)切的望向那輛玄色馬車——他知道那個瘦弱的青年是不會武功的，他想去幫個手，可是，公山元君實(shí)在太過突然，這不遠(yuǎn)的距離也變得很長了，最起碼以他的能力，他幫不了。

　　正當(dāng)大家懷著各種心思，目光灼灼地盯著那輛玄色馬車時，“嘭”一聲響，原來是原本敞開的車門因兩方內(nèi)力相撞，受不了沖擊而自行關(guān)上了——車內(nèi)還有人在保護(hù)這位異姓王。

　　“舜華的待客之道，本王算是大開眼界了?！钡统辽硢〉穆曇粼俅螐能噧?nèi)傳出，卻不見人影——晏未央，這個神秘的瓊滄異姓王并沒有因?yàn)楣皆耐蝗话l(fā)難而現(xiàn)身。他平淡緩慢地敘述話中內(nèi)容，漠然的語氣，沒來由的讓舜華這邊人矮了一節(jié)。

　　但，林睿知道，這位即使面對父親晏溫文的算計，也泰然自若的男人，此時，生氣了——因?yàn)樗f：“本王”。林睿不明白，晏未央為何氣怒，難不成真因?yàn)楣皆耐蝗话l(fā)難？以他對晏未央這段日子來的了解，林睿覺得這“小小”的發(fā)難，還不至于入了晏未央的眼。

　　“久聞王爺威名，一時難以自持，竟想與王爺比試一番，卻忘了王爺本不會武功，是本殿唐突了，還望王爺莫怪。……”公山元君抱拳，笑著輕描淡寫地將自己的突襲帶了過去。

　　“不成想，這舜華的大殿下竟是如此記性，看來當(dāng)真聞名不如見面呢……”

　　公山元君話落不久，一聲似在自語，又或許是與之身旁人談?wù)摰穆曇糇攒噧?nèi)響起，這聲不高不低的感慨剛好也就這一小范圍的人聽了去，大家轉(zhuǎn)過眼去看公山元君，只見他還是溫文儒雅，微微笑著的樣子，似乎那話說的并不是他。

　　公山景云瞥了公山元君一眼，冷冷一笑，不可否認(rèn)，他最恨的就是公山元君這副好似什么事都不能打破他那仿佛已經(jīng)深入了骨髓一般的面具的模樣。

　　公山景云在心里譏嘲公山元君的同時，又對里面一直不露面的晏未央道：“道阻且長，舟車勞頓，王爺想必也很是疲乏了，不如就由本宮帶領(lǐng)眾位先行去驛館歇息吧……”比起只是來交流，不幾日便離去的晏未央，顯然，他更厭惡的是公山元君——這個于他，最大變數(shù)的皇兄。

　　“如此，晏某多謝太子。”晏未央的話依然是沒有絲毫語調(diào)起伏，平淡、沙啞、無味——難聽的聲音，讓人們對這個擁有美好寄寓的“未央”，充滿好奇。

　　公山景云領(lǐng)著眾人向驛館的方向徐徐過去，與仍在原地的公山元君擦肩而過。公山元君注視前方，又似什么都沒看，他嘴角笑意加深，轉(zhuǎn)過馬頭，提韁向同一方向奔去時，他向街角脧了一眼，只一瞬，連人帶馬，便只剩一個不大的點(diǎn)了。

　　街邊另一頭，四人緩緩從墻角現(xiàn)出身影，原來他們是剛從城外別院回來的芷沅等人，除了穆柳，同行的還有陳子軒和陳小霧兄妹。

　　“穆姐姐，我們?yōu)槭裁匆阒切┤四?？”陳小霧年齡雖小，但幾年的人情世故還是讓她發(fā)現(xiàn)了不同，牽著穆柳的手，她仰頭疑惑問。

　　穆柳先是瞄了一眼芷沅，然后便低頭瞧陳小霧，正想呵斥她幾句：不該好奇的事，不要好奇——這不單單是為芷沅，也是為陳小霧以后，卻不料，芷沅先開口對她說了。

　　“對自己不是好人的人，惹不起的時候，就要先躲?！?p>　　芷沅摸了摸陳小霧的腦袋，瞇眼道。

　　“那惹得起的時候呢？”

　　“小霧！”穆柳覺得這孩子這樣多問的性子要不得。

　　芷沅看了一眼穆柳，滿不在意的笑了一笑，俄而注視陳小霧，她道：“那時，便要他像你躲他時那般，躲你……”

　　她笑，朱唇輕勾，痞惑、妖邪——這是她的風(fēng)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