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皇上來了

　　顧琦其實是想留下來的，因為他見謝涵也沒有走，依舊跪在謝紓的身邊，因此他擔(dān)心他離開后謝紓會有什么話單獨交代謝涵。

　　可轉(zhuǎn)而一想，他留下來謝紓可能什么都不會說，還不如暫時離開，從謝涵嘴里套話總比從謝紓嘴里容易些，再說了，他還可以安排方氏偷聽呢。

　　于是，顧琦追出去找老大夫了，他想問問謝紓還能堅持多久。

　　老大夫搖了搖頭，思索片刻倒是也低頭開了一個方子，不過仍是囑咐高升把該準(zhǔn)備的東西先準(zhǔn)備上。

　　“還有力氣見客說話嗎？”顧琦追問。

　　他是怕皇上知道謝紓吐血昏迷后會親自上門探視，就謝紓目前的狀態(tài)，顧琦并不想讓他面圣。

　　可另一方面，他又不希望謝紓這么快就死，萬一顧家會同意他的計策，用顧鑠來吊住謝涵，那個時候，謝紓想不妥協(xié)也難。

　　“這個不好說，先看看今晚吧，今晚最兇險。”大夫斟酌了一下，說道。

　　高升聽得如此一說，便不肯放老大夫離開，直接把他帶去了前院，交代李福好生照看，而他自己則又進了謝紓的房間。

　　謝紓已經(jīng)沒有氣力說話了，謝涵能做的便是抓著他的手，并時不時伸出手替他揉揉緊皺的眉頭，告訴他，她就在他身邊。

　　而謝紓也明白，這恐怕是他能清醒地陪著女兒的最后時光，因而，他也不希望女兒離開。

　　父女兩個誰也不說話，一個是有話說不出來，一個是怕父親聽了傷神，兩人只是握著彼此的手，靜靜地感知著彼此的存在。

　　高升進門看見謝涵小小的身子依舊跪在謝紓身邊，眼圈一紅，也不忍心喊她下床了，想了想，出去找顧琦了。

　　不管怎么說，顧琦是老爺?shù)膬?nèi)兄，是正經(jīng)的姻親，謝家沒有頂事的主子在，這老爺?shù)暮笫驴隙ǖ谜翌欑靡粋€主意。

　　顧琦和高升在前院商量事情時，謝家的門口又悄無聲息地來了一堆人，彼時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往常這個時候謝家的大門已經(jīng)關(guān)上了，可今天因為是阿金當(dāng)值，他才剛出了一個差錯，攔了不該攔的人，故而這會便提起了十二分的小心。

　　而他之所以這么晚還沒有關(guān)門，并不是知道還有客人來，而是因為他知道李大夫還沒有出去。

　　因此，當(dāng)看到門口又來了一堆人，為首的正是剛才來過的什么公，阿金忙一溜煙地跑出去。

　　他已經(jīng)知道王平的身份尊貴了，因此看見門口的這頂四人抬的轎子以及轎子身邊的護衛(wèi)，倒是也猜到了轎子里的人身份肯定比王平還尊貴。

　　于是，他沒等王平開口，便主動向轎子跪了下去，“小的給大人磕頭請安?！?p>　　王平見阿金跑了過來，本是對著阿金的胸口想一腳把他踹走，沒想到阿金突然跪下去，這下倒是正好方便他把阿金的腦袋踢了一個正著。

　　“哎喲，這位老阿伯，你，你干嘛踹我啊？我，我沒攔著你了，我，我只是向轎子里的大人問好，這也不行??？”阿金不明白，自己這次并沒有攔著對方不讓進門，怎么磕頭問好還問出錯了？

　　阿金并不清楚該怎么稱呼王平，也忘了剛才謝涵是怎么稱呼對方的，情急之下便隨口按照當(dāng)?shù)亓?xí)俗，尊稱對方一句“老阿伯”。

　　這句“老阿伯”不僅把王平叫愣了，也把轎子里的人叫樂了。

　　沒錯，轎子里坐著的人正是當(dāng)今圣上朱栩，他這次來江南確實是有別的目的的。

　　前兩年兩淮、兩浙水災(zāi)泛濫，他撥了大筆的款項下來修水利，去年春天又花了大筆的銀子疏通錢塘江和西湖，并加固了蘇堤和白堤以及錢塘江的大堤，誰知今年春天，錢塘江又鬧起了水災(zāi)，莊稼歉收不說還死傷無數(shù)，令很多人流離失所無家可歸。

　　徹查后的結(jié)果是杭州知府何昶挪用了修錢塘江大堤的銀兩給他修了行宮。

　　原本他是可以直接下令把何昶押解進京再行審問的，可他又覺得不妥，他想親自來杭州看看這大堤和行宮到底修成了什么樣子，順便再看看這兩淮和兩浙的水利工程有沒有瞞著他虛報的地方。

　　因此，揚州便成了他南巡的第一站。

　　而他之所以想見一下謝紓，一來是因為謝紓是兩淮鹽政，鹽政、漕運歷來是一本糊涂賬，是最能藏污納垢之處，也是他這次南巡想要清查一番的地方；二來，謝紓和何昶是連襟，何昶犯了這么大的事，他不信謝紓毫不知情。

　　所以一到揚州剛休息了一天，他便打發(fā)太監(jiān)上門宣謝紓覲見，他倒是也風(fēng)聞謝紓病了一段時日，只是他沒想到謝紓的病竟然嚴(yán)重至此。

　　故而，聽了太監(jiān)的話之后，他決定不顧君臣之儀連夜帶著御醫(yī)上門來探視謝紓，他也是擔(dān)心謝紓闖不過這一關(guān)，同樣的，他也等著謝紓向他提供些江南官場的秘聞。

　　因而，坐在轎子里的朱栩原本是有幾分焦慮的，誰知卻在落轎的時候聽到外面有人磕頭叫什么“大人”，接著便是太監(jiān)訓(xùn)斥人的動靜，正要動怒時又聽見了阿金的抱怨，那一句“老阿伯”著實令朱栩聽了大為意外，他活了這么大歲數(shù)，還是頭一次聽到有人喊他身邊的太監(jiān)叫“老阿伯”。

　　真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傻小子。

　　傻小子好啊，傻小子沒什么心眼，或許還能問出幾句什么真話來。

　　于是，朱栩掀開了轎簾，瞅了一眼仍舊跪在地上摸著腦袋的阿金，樂呵呵地問了一句“你多大了？”

　　“十六?！卑⒔鸬故且膊桓腋@些人置氣，規(guī)規(guī)矩矩地回答了。

　　“在這做了幾年的門房？”

　　“三天?！?p>　　“才三天？”

　　原來是這樣。

　　朱栩一聽才三天，便沒有了興趣，放下了轎簾。

　　王平見此，看了一眼仍是在地上坐著的阿金，依舊用腳踢了踢他，“小子，趕緊起來，把大門全打開?！?p>　　“開大門做什么？”阿金又是一臉的糊涂相。

　　“嘿，我說你這小子怎么這么不上道，讓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去，趕緊的，麻溜地把大門打開。”王公公又踹了阿金一下，不過倒是沒怎么用力。

　　阿金聽了這話，沒敢再追問下去，一瘸一拐地去把大門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