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顧玡

　　顧鑠見謝涵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絲不符合年齡的愁苦，雖然疑惑，倒也沒多想，以為她是為父擔憂，便拍了拍她的頭，道：“想什么呢？該不是二嬸的話嚇到你了吧？放心，這一路上祖母和我母親都安排好了，你們不走水路，走官道，有騾車和馬車換著用，用不了半個月應(yīng)該就能到揚州了。”

　　“還請大表哥幫我?guī)Ь湓捊o外祖母，多謝外祖母費心了?！敝x涵規(guī)規(guī)矩矩地站起來向著上房的方向磕了個頭。

　　可巧這會余婆子端了一碗湯藥過來，見謝涵磕頭，雖沒說什么，可也暗自點了點頭，喊紅芍過來伺候謝涵喝藥。

　　王氏見顧鑠不走，以為他還有什么話想單獨和謝涵說，忙借著這個機會起身告辭。

　　誰知顧鑠見王氏滿含深意地掃了他一眼，哪還能不明白她的心思，也忙起身要離開。

　　謝涵倒是飛快地把那個九連環(huán)裝進盒子里讓紅芍放到綠萍手里，有王氏和余婆子在，顧鑠只得示意綠萍接過了這九連環(huán)，也滿含深意地瞥了謝涵一眼，怏怏而去。

　　至此，謝涵這才真正松了口氣，正想著歪一會歇口氣時，卻忘了案幾上的湯藥還沒有喝。

　　“表小姐，這藥該涼了，還是趁早喝了吧。大夫說了，不吃藥你身子不好好，身子不好的話你怎么回南邊去看你父親？”余婆婆站在一旁催促道。

　　“可不是這話，司琴，給我找一塊蜜餞來?！敝x涵見余婆婆站著不動地方，猜想她是要親眼看著自己喝藥，便主動端起了碗。

　　司琴聽了放下手里的活，從窗臺上端了一只青花小瓷罐下來放到謝涵面前，洗過手捏起了一塊蜜餞待謝涵吃完藥放進了她嘴里。

　　喝過藥，謝涵借口累了要休息一會，把人都打發(fā)走了，讓司琴放下帳子，瞅著沒人，忙把瓷罐里的蜜餞倒在絲帕上，把枕頭下的麻黃放進了瓷罐里，然后再用蜜餞埋上，做完這一切，謝涵便覺得有點喘不過氣來了，只好躺了下來。

　　誰知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又聽司琴說三舅太太李氏也領(lǐng)著一個丫鬟進來了，謝涵忙爬起來，讓司琴把帳子掛了起來。

　　李氏身邊只有一個奶娃娃，所以沒有合適的衣服送謝涵，臨時再做顯然不趕趟了，因此她給謝涵送了六十兩銀子的盤纏還有幾樣小姑娘用的首飾。

　　謝涵卻之不恭，只得收下了這份厚禮，因為她知道，李氏應(yīng)該不太富裕，顧珉在兵部掛的是閑職，薪俸不會太高，平時居家過日子所仰仗的不過是府里的月例，而庶子分家后是沒有多少家產(chǎn)的。

　　李氏走后，謝涵忽地想起一件事來，去年她和父母一起進京，顧府的長輩們給了她一份不薄的見面禮，除了衣料還有不少值錢的首飾，年后來拜年又給了一份不薄的壓歲錢，好像都是金錁子。

　　后來，母親病沒了，母親平時用的那些值錢的首飾什么的奶娘都替謝涵收了起來。

　　前世的謝涵一開始并不太明白金錢的意義，可父親沒了之后她見了太多的冷暖，因此她深知金錢的重要。

　　這一世，顧府她是不打算再回了，故而所有貴重東西她必須都帶走，可她又不敢驚動余婆子和紅芍、紅棠，只能偷偷地囑咐司琴和司棋。

　　司琴倒還好說，到底大幾歲，今年十三了，她從謝涵出生起便跟著謝涵，多少也會看一點別人的臉色，而司棋就差多了，她才十歲，臉上還是一團稚氣，心里藏不住事，偏又見不得謝涵受委屈，所以謝涵一般有什么事情都不跟她商量。

　　好在這兩人都有一個優(yōu)點，那就是對謝涵絕對忠心，要不是有她們兩個護著，謝涵上一世只怕還活不到十八歲。

　　當然，這可能也因為她們兩個都不是顧府的家生子，因而便沒有那些千絲萬縷的裙帶關(guān)系和顧慮，只一心一意地對謝涵好。

　　想到這一點，謝涵干脆和司琴、司棋說起了揚州話，左右她們平時玩鬧的時候偶爾也會說說揚州話，畢竟她們?nèi)齻€來京城還不到一年，京城的官話學得并不是很好。

　　謝涵正歪在炕上嘰嘰咕咕交代司琴、司棋收拾什么東西時，只見二姨太太顧玡領(lǐng)著何青和何悠來了。

　　顧玡和謝涵的生母顧玨一樣，都是顧家的庶女，且顧玡也同樣嫁了一個出自寒門的進士為夫，原本何青、何悠也和謝涵一樣，都是正經(jīng)的官家小姐，可惜二姨父何昶不知因為什么原因下了大牢，后來據(jù)說死在了牢里，因此顧玡母女三人也和謝涵一樣，寄居在顧府。

　　幸好，由于是罪臣之女，何青和何悠兩人便失去了聯(lián)姻的可能，最后都嫁給了商賈，至少一輩子衣食無憂。

　　說起來，上一世的謝涵和何青、何悠兩人走得都不近，一方面可能是因為小兒女的妒忌，因為謝涵去顧鑠的身邊做伴讀，顧錚、顧鈺、顧鑰等一干人都瞧著她不順眼，更別說何青和何悠兩人了；還有一個原因可能就是為了生存，因為她們兩個在府里也是弱勢群體，因此她們只能討好顧鈺、顧鑰之流，看她們的眼色行事，否則便跟謝涵一樣被人欺負，而她們又沒有顧鑠可以依仗。

　　“二姨和兩位姐姐來了，快請坐?！敝x涵一面起身一面吩咐司棋倒茶一面也悄悄打量了下這三人。

　　上一世十二歲之后謝涵便跟著顧鑠去了幽州，回來后這姐妹兩個都嫁人了，因此，說起來她們也有多年沒有見面了。

　　顧玡此時年齡應(yīng)該跟王氏差不多大，約摸二十七八，只不過她臉上一團愁容，素顏，頭發(fā)只盤了一個簡單的圓髻，上面也只插了一支簡單的金步搖，別無她物，身上也只穿了一件藕荷色的綢子夾襖和一條黑色長裙，因此她看起來比王氏要大上那么幾歲。

　　何青、何悠姐妹兩個長相都隨了她們的母親，很是清秀可人，姐妹兩個的裝扮也很樸素，都是一水的粉色繡花襖和繡花裙。

　　“快別多禮了，我也是聽府里的人說你明兒一早就要起身去揚州看你父親了，想著來見你一面。說來慚愧，你母親沒了，論理我這個做二姨的應(yīng)該多照拂你一些，可這半年來，因為你姨父的事情弄得我焦頭爛額的，我也實在是沒有精力來兼顧別的，相反，二姨還有一件事情要托付于你。”

　　顧玡說完，掃了司琴一眼，也對何青使了個眼色，何青拉著何悠跟著司琴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