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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局動蕩,我近日越發(fā)覺得風雨欲來,王爺來安阜園的次數(shù)也比從前少了許多,據(jù)說王爺如今最寵愛的是四面觀音和八面觀音這一對姐妹花。
這二人我曾見過幾次,四面觀音身量纖長,腰如柳枝,是個善舞的美人,彷如飛燕之姿,而那八面觀音則身量嬌小,體態(tài)豐潤,眉目如畫,且天生一副盈盈笑面,媚態(tài)天成,是個難得的可人兒,態(tài)若合德。
剛?cè)敫畷r,這姐妹二人也曾來拜訪過我,語笑嫣然,姿態(tài)卑和,可我依然看到八面觀音看向我的眼神里,那一絲絲為不可察的爭勝氣息和隱約敵意。后來,這姑娘便使盡了所有的招數(shù)討好王爺,我這里便愈發(fā)冷清了。也好,就她姐妹倆這外號,我便知道平西王這三個字,也就快消失了?,F(xiàn)在,我可沒工夫吃醋爭寵,想想退路在哪兒,才是當務之急。
至于鐘情蠱,那東西若是單下在一人身上,自是無解,可若是下在兩個人的身上,便有解法。我自對王爺生了芥蒂,便開始每日以特調(diào)的薄荷冰片粉調(diào)湯沐浴,如此二人之間的牽系便愈發(fā)淡了。
有時候想想,這些早年間在迷樓時,辛苦謀生習得的法子,雖說真真見不得光,有些下作,可卻也是女子于世間想要覓得一條生路的無奈之舉。以君鐘情而謀生,以君冷情而放生。
茫茫紅塵,說到底,沒有那么多所謂的真正情愛,不過是,男人需要釋放自己的欲望,女人需要安全和溫飽罷了。
我如今心里最緊要的,已經(jīng)從王爺變成了小應元。
“干媽,我餓了?!?p> “來了,干媽給你好吃的。”我會捏了他的小手,把杏仁小桃酥餅掰碎了,略蘸了酸奶糊糊和蜜漿,遞到他的小嘴邊,每次小家伙都會長大小嘴,啊嗚一口吃掉,有時還會輕輕咬到我的手指。
“小饞貓,別著急,看咬了干媽了。”小家伙便眨著眼,不好意思地往我懷里蹭。奶呼呼的娃娃,可愛到了心里,心里那股暖暖的溫柔愛意,讓我第一次覺得原來愛才是最暖的,就像心里升了一堆火,烘烤的整個人都暖暖的。好幸福。
活人皆是有溫度的,死人才是冷寂的,你可以喝熱茶,可以起碳爐,但那些溫度終究暖不了心里的寒。
有時午夜夢回,我記憶里總有揮之不去的寒意,也許是廣寒宮里無數(shù)個寂靜清冷的夜晚,也許是兒時被父親丟下時的失望,又或者兵荒馬亂時的流離失所,以及濃情蜜意的情人突然冷卻的心腸。但即便如此,我已然是知足的,因我所受的,只是一項冷寂罷了,并無其他苦痛,沒有刀傷劍傷,沒有奔涉苦辛,亦不必整日謀求算計,從未缺衣少食,每日茶香書樂為伴,如今又有了小應元,我還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想到此處,我拉過小應元,抱著他,安安靜靜的聽著小家伙輕輕的呼吸,心里一片澄澈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