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根據(jù)老大的指令，我中轉(zhuǎn)了三個國家后，直飛中國，并沒回國復(fù)命。
到了營區(qū)附近的城鎮(zhèn)，打電話給林賽。林賽的林肯保姆車很快就出現(xiàn)了。他的保鏢帶來了藥和生活用品，還幫我找了間小旅店安頓下來。
周日，林賽敲響了我的房門。我讓進他來，他問：“你怎么樣？”
我道：“好多了。過兩天就可以回去了。”
“讓我看看，”他道。
“不用了，”我道。
“看看你的傷，”他不滿：“你以為有什么？”
我道：“真的沒事，相信我?！?p> 他看了我一會兒，道：“我得給父母打個電話，他們一直在問我你的事，有人打電話給他們了。”用手機給父母打了電話，我道：“對不起，我本來不想麻煩你們的?！?p> “談不上麻煩，那種情況下，命更重要?！彼溃骸八麄兇蚰懔税桑俊?p> 我道：“他們不知道我是誰?！?p> 他道：“我會替你教訓(xùn)他們的。”
我取下那個牌子遞給他，他看了看，道：“如果我說本來就是送給你的，你會收嗎？”我道：“這東西在你身上比在我身上有用的多。”他接過牌子，道：“就知道你不會要。”系回自己頸上。我道：“這個牌子很有來歷是嗎？”他笑：“想打聽啊，行，來東西來換，我的故事不是白講的?！蔽伊⒓撮]上了嘴。
“我救了你的命，你打算怎么樣回報我？”他問。
我納悶道：“林賽，你借我這牌子時就想要我報答你？”
“至少是原因之一，”他嘻笑：“你要是不愿意，我也不好意思勉強，女人嘛——”
我登時頭大道：“你說吧，我看能不能辦到?！?p> “達喀爾拉力賽?！彼?。
我不解地看著他。
“我要你跟我一起參加幾個月后的達喀爾拉力賽。”他道：“漫漫長途，有個美女陪伴總比男的要好?！?p> 我郁悶：“我根本不懂這種賽車車賽的，你要想拿冠軍，還是別找我這種外行?！?p> 他道：“誰說我想拿冠軍的？我向來只圖玩?zhèn)€高興，來不來？不來，就換個別的。”
我不知道他下面還會有什么希奇古怪的玩法，忙道：“好吧，我來。別換了，就這個吧。早借早還。不過，這玩意兒我一點不懂，如果你得了最后一名，可別怪我。”
他笑：“達喀爾拉力賽，是專業(yè)越野拉力賽，事實上是一個遠離公路的耐力賽，分摩托，轎車及越野車，卡車三種車型進行比賽，全程約在半個月左右。拉力賽的大部分賽段都遠離公路，需要穿過沙丘、泥漿、草叢、巖石和沙漠，比賽路段分布在寬闊甚至漫無邊際的撒哈拉沙漠、毛里塔尼亞沙漠以及熱帶草原，與WRC相比，基本上沒有現(xiàn)成的道路，車手和領(lǐng)航員除了依靠組委會的路線圖以外，還要借助GPS,才能到達和通過每一個集結(jié)點，阿蘿，你不覺得這項比賽與你們的日常訓(xùn)練中的某些課目很相似嗎？在識別路徑方面，你受過專業(yè)訓(xùn)練，而在駕駛技術(shù)上，我相信你不比任何一個專業(yè)選手差，所以，就算你想拿最后一名，只怕還沒那么容易呢?！?p> 我更加郁悶，道：“林賽，是不是一切都在你算計之中？”
他道：“我沒那么牛吧？比如你受傷，我就沒算計到?！彼哪橁幜艘幌隆?p> 我道：“林賽，你給我那牌子時，沒想過嗎？”
他沉默了。
“無論如何，謝謝你，”我嘆：“它真的救了我的命?！?p> “阿蘿，我說，”他咳了一聲，道：“你真的想一輩子拿著槍爆人頭？”
我看看他，什么意思？
他嘆了口氣道：“算了，沒什么，你愛怎么樣就怎么樣吧。你的藥還有嗎？上次我保鏢說有種藥快沒了，他們給你買了沒？”
我道：“有，過兩天就好了，不用買了。我抗擊打力比較強?！?p> 他笑了：“吹，接著吹，看你能吹成啥樣?！?p> 我道：“不信就試試?！?p> “真試?。縿e后悔，我出手可重?！彼嫘?。
“真試?！蔽业溃骸皝戆伞！?p> 他輕輕打了我一拳，我道：“你看不起我？”
他看看我，用力打了我一拳，我趁機倒在床上裝暈。
“行了，別裝了，起來吧，”他笑道：“你沒這么不經(jīng)打?！?p> 我不理。
“起來吧，別玩了，”他道：“我?guī)愠鋈プ咦?，吃點好的，給你補補?！?p> 我還是不理。
“阿蘿？”他叫。
“阿蘿，阿蘿，”他忙過來扶我，我屏住呼吸，他伸手探我鼻息，道：“別嚇我，阿蘿，告訴我你沒事?！?p> 我還是不理。
“阿蘿，阿蘿，”他著急了，叫：“你不是真有事吧？阿蘿?！泵χ檬謾C撥：“快開車過來，快點?！鄙焓直鹞遥饩妥?。
我用力憋住笑。
“阿蘿，拜托你千萬別出事，不然我非被人削了不可，”他道：“你不是有什么傷沒被查出來吧，阿蘿，快跟我說話?！?p> 我差點要笑噴了。
我被他抱上了車，他拿過水往我嘴里倒，我含住了水，用力噴出來，哈哈大笑。他怔怔的，過了一會兒明白中了我的詭計，不由笑了，一邊擦臉上的水一邊道：“你這臭丫頭，也學(xué)會騙人了，差點嚇死我?！?p> 我坐起身，道：“你以為我真就這么不經(jīng)打？是不是真暈都看不出來，還虧你是經(jīng)過特殊訓(xùn)練的呢?！?p> 他笑：“是呀，我學(xué)藝不精，甘拜下風(fēng)。求你以后別用這個嚇人了，咱換個別的玩成嗎？”
我用手捏住了他下巴，看著他的臉，納悶：“你真的擔心？不會吧？”
“什么不會？”他甩開我的手，道：“你的命不一定值錢，你身后那幾位我可是一個也惹不起，你跟我眼前出事，別說別人，我爸我媽那兒就先饒不了我，阿蘿，你沒聽說過狐假虎威？”
伸手拉住我，我詫異，他一用力，我倒在他懷里，胳膊一陣劇痛。
“對不起，”他忙放開我，道：“我忘了?！?p> 我撫住傷口，痛的一時說不出話來。
“去醫(yī)院看看吧，”他道：“你的這個傷有七八天了吧，怎么還沒好？”
我道：“這是槍傷，中國治療槍傷是要上報的，我不想惹麻煩?！?p> “讓我看看，”他拿起我手臂。
我要縮回。
他道：“讓我看看！”厲色。
我只好放棄了。
他幫我小心脫下外衣，卷上衣袖，用刀劃開繃帶，隨即怒道：“哈基木！”
前座的副駕回過頭來，看了一眼我，忙用阿拉伯語回了幾句，但被林賽打斷了，他聲色俱厲地沖他甩出一連串的古怪音符，那個仆人低下頭，一句也不敢回說。
等他停下后，我道：“不怪他，我沒讓他給我包扎?！?p> “你是狙擊手，你想以后再不能拿槍嗎？”他臉色難看，對司機道：“去醫(yī)院。”
“林賽，”我道：“你……”
“不用說了，”他止住我：“這事沒得商量。治病要緊。”
我決定先轉(zhuǎn)移話題：“林賽，教我阿拉伯語吧?！?p> 他一怔，沒轉(zhuǎn)過念頭：“阿拉伯語？”
“是，”我道：“如果我會阿拉伯語，這次的好幾次危險就能從容避過。”
“你還想去那兒？”他的眉皺了起來。
我道：“我不知道會不會去，你知道這由不得我，但是學(xué)會這種語言卻能讓我多份安全?！?p> 他猶豫一下，道：“好吧，等你培訓(xùn)完回基地，有空時我就教你。”
“謝謝，”我道，想了想又問：“不會又要我拿什么來交換吧？”
他笑了：“你學(xué)乖了呀。你提醒我了，我得想個什么來交換一下?！?p> “林賽，你如果不那么事事商氣，也許會更可愛些?！?p> “我反正在你心中從來沒可愛過，那就別勉強給自己安這個名聲了，還是實際點好。這我可得好好想想，學(xué)語言不是一朝之功，我可不能吃了虧?！?p> 我十分郁悶加十分不悅地靠在座位了。對付奸商我沒經(jīng)驗。
他也無所謂，隨手拿起車里的一份雜志看起來。
車停在了醫(yī)院門口，我推開門，下車，向醫(yī)院相反的方向走。
“阿蘿，”他追上來，道：“先去醫(yī)院，別的事以后再說。”
“林賽，”我告訴他：“各人管各人的事吧，謝謝你?！?p> “阿蘿，”他拉住我。我痛楚地抬頭看著他。
“我跟你開玩笑，阿語我免費教你，你先去治傷?！彼溃骸澳悴幌肽闶直蹚U掉是吧？”
我道：“你送我去周劍家，他會幫我的。我不能在地方醫(yī)院看槍傷。”
他看著我，我不妥協(xié)。
他最終讓了步，帶我上了車，道：“回營地?！?p> 我疑惑地看著他。他道：“張醫(yī)生是個專業(yè)醫(yī)生，我相信他會幫你處理傷口?！?p> “林賽——”
“你別說了，我剛逗你玩兒的?！彼溃骸澳銊e生氣，好嗎？”
我白眼他：“耍人就那么好玩兒？”
“我不知道，”他轉(zhuǎn)過頭去，道：“我每次都想跟你好好說會兒話，每次見你之前都告誡自己一定要有正形兒，可是一見了你，我就忍不住要跟你開玩笑，你從來正經(jīng)八百的，連笑都很少有。你不知道，你表情豐富時有多美多動人，我總是想多看看你的表情。”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他臉上浮起苦笑，道：“阿蘿，我一直不想承認，因為我從來沒輸過，可是對你，我輸了。我喜歡上你了，你走的這次，我?guī)缀鯖]一夜睡踏實過，我怕聽見不好的消息。我打電話給你大哥二哥，你大哥讓我別過問，你二哥說沒消息就是好消息，可是那個地方，沒人比我更了解那些同胞的稟性，我要是說放心，那我真不配做個男人了。阿蘿……”
“林賽，”我阻止了他下面的話，道：“忘了這些話，我也什么都沒聽見?！?p> “為什么？”他臉有點扭曲：“覺得我配不上你？還是你心里有了別的人？”
“林賽，我是狙擊手……”
“這不是理由，我也是！”
“林賽，”我道：“這些日子我在戰(zhàn)場上走，在尸體旁睡覺，在鮮血邊啃面包，在炮彈與子彈中潛伏，你知道我最害怕的是什么？”
他沉默著。
我繼續(xù)道：“我最怕看到被打爆的人頭，尤其是狙擊手的破碎的臉以及那個深深的洞；我最害怕看見死亡，我身邊的人或是我的戰(zhàn)友。我不想一次次地面對這種經(jīng)歷。林賽，你心理素質(zhì)比我好，對不起，我應(yīng)付不了這些?！?p> 他仍然沉默。我轉(zhuǎn)向車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