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睡過一覺后,我迎來了林賽,他仍然笑嘻嘻的,這讓我寬心不少,我最怕看到父母臉上曾有過的那種難過與擔(dān)擾。
“你的預(yù)感再次被證明很靈驗?!蔽疫@樣跟他開場白。
“是嗎?”他顯得很高興:“它從來沒讓我失望過?!?p> 我道:“你讓我有你在興災(zāi)樂禍的錯覺?!?p> 他笑道:“是嗎?那我很抱歉,我真不希望你受傷。為了這個預(yù)感,我一夜未睡,這么說你可會感覺開心些?”
我道:“還是得謝謝你,是你的防彈衣救了我,它的確很不錯?!?p> 他道:“啊,真高興你用上了,我還以為你會為了所謂的驕傲讓它束之高閣呢?!?p> 用不著跟自己的性命較勁兒,我這人很實際。
“我會再送你件新的,”他道:“好讓你再謝我一次。”我搖搖頭,算了,穿了這個總讓我覺得對不起一起出生入死的同伴,象是占了他們什么便宜似的。
他有點困惑,不明白我何以拒絕,但他是個聰明人,低頭想了一會兒,就笑了,道:“這樣吧,我給你們隊里每個人訂做一件做為禮物,就算是為了我的入藉申請早日通過加分,行嗎?”我吃驚地看著他。不是因為他的大方,是因為他的這種行為違背常情。
“怎么這樣看著我?”他笑:“我不象個會偶爾做點慈善事業(yè)的富翁?”
我不明白他為什么這么做。為了一件防彈衣而送一批防彈衣?
“就當(dāng)我是討好一個美麗的女人吧,”他道:“這么說是否合情合理些?”
我不知道,我沒被人這么合情合理地討好過。
正在考慮這件事是否能為我老大所能接受時,有人敲門,說有人探望,最好能讓林賽先行回避一下。我奇怪,為什么要回避?護士說外面正在清場,我忽然明白,倪老大來了。
林賽盯著我問:“那么,我先回去?”
我有點無措,這好象并不相互矛盾,不過倪老大外出時的安全一向都是首位的。清場也是慣例。
于是我點點頭。
他起身離開病房。
老大進來的時間讓我推算到他與林賽必然擦肩而過。
他坐到了床邊的椅上。
“老大,”我欠了欠身,坐得端正些。
他搖搖手,道:“不必端軍姿了,這里不是你的大隊。怎么樣?好些嗎?”
我道:“應(yīng)該沒什么事了,傷的不深,也沒打到大的血管,只是皮肉之傷,休息一陣子就行了?!?p> 他道:“看到你這樣,我就放心了。”他停了一下,問:“你還是堅持在那個地方繼續(xù)做下去?”
我看看他,他不贊成似乎已是即成事實,很難改變。
我道:“也許再做幾年吧。等我不適合時,我會請求退出的。”
他明白我的想法,一直明白,只是想做一次次努力希望能改變它,而今天,挑明了,反而會感到輕松。他暗暗嘆了口氣,道:“好吧,那么保護好自己,不要讓家人擔(dān)心?!?p> 我道:“我會的。謝謝老大。”
他道:“我剛才在走廊上看到一個男人,他是來看你的吧?”
我未想到他會直接問起這個,不由呆了一下,道:“嗯,他是……是我的一個朋友。”
“僅僅是朋友?”他不相信的神情。
我猶豫了一下,道:“他是我的未婚夫?!?p> 他怔住了:“你的未婚夫?我怎么從未聽說過?”
我唯有苦笑,豈止是他,我也是剛知道不久。
他沉吟了一會兒,道:“已經(jīng)決定了?”盯住了我的眼睛。
我再度苦笑,除了父母之命,目前,我還找不到更好的理由拒絕他,這個人沒犯錯誤,除了給人留下好印象外,他不做別的事。
“我明白了?!彼臉幼幼屛矣X得他明白的并不止這些。他拍拍我的手,道:“好好養(yǎng)傷。需要我的話,隨時給我電話。別忘了,我是你們老大?!蔽尹c點頭,這是勿庸置疑的,只要倪氏中人開口,他都肯幫忙。
我老大來看我時告訴我,中g(shù)uojun方對我表示感謝,同時那個指責(zé)我殺人的軍人也表示歉意,事實的真相很容易搞明白,尤其是對職業(yè)軍人來說,只要他肯冷靜下來好好想一下。
“你還有什么要求?”我老大問我。救一個戰(zhàn)友在我們地團隊觀念里遠比殺一個敵人重得多得多,他對我的這個行為至少還是持贊賞態(tài)度的。我沒有,但有個問題,我將林賽跟我說的話告訴了他。他也顯出一絲的不可思議:“你是說,他要以個人的財力來裝備我的隊員?”不是裝備,我解釋,只是送一件防彈衣。“原因呢?”他道:“總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吧。”我也困惑,若說討好,這個殷勤獻得也太大了些吧。我老大想了會兒道:“我們沒有過直接接受裝備的先例,我想就算他要做也得按程序來,軍方會首先要求他做出說明?!痹谖铱磥?,林賽只是把這事看成一件日常送禮,并不想搞大。我老大搖搖頭道:“軍隊是國家財產(chǎn),不能私下接受個人或團體的捐贈?!笔茄剑@是規(guī)定?!八诮o自己找麻煩?!蔽依洗髷喽ǎ骸耙苍S阿拉伯人都有這個想法:只要有足夠的錢就能買下整個地球?!币苍S吧,不過林賽不象是這種人?!八麗凵狭四悖俊彼麊?。我搖搖頭,也許好感是有的,但說到愛上,連他自己恐怕都不會相信。老大讓我別再想這個問題了,好好養(yǎng)傷才是我目前的任務(wù)。但我還是問了一句:“你對這個人怎么看?”他回答:“我與他見面不多,談不上了解,但以我的感覺,這個人必然隱藏了些什么,不一定是惡意的,但一定有著些什么是我們所不知道的,而這個秘密恐怕會令人吃驚?!蔽乙幌蛳嘈潘呐袛啵@一次也一樣。他轉(zhuǎn)頭看著我,道:“這件事,如果你真不愿意,我會支持你,盡管我對這個人的印象也不壞?!蔽颐靼姿囊馑?,就是說他會幫我解除這個麻煩??赡芩X得在這件事上,他充當(dāng)我兄長的角度更合適些吧。
我在醫(yī)院休息了幾天后,就回家休養(yǎng)。這是母親的堅持的結(jié)果。雖然我希望呆在醫(yī)院直到痊愈后歸隊。
媽難得的跟我聊了一個下午,她希望我退役。她說我也二十三了,應(yīng)該開始自己的生活了。
林賽成了我的生活助理,每天陪我聊天,一起讀書,教我打游戲,教我做飯,我這才發(fā)現(xiàn)他會的東西挺多。他倒挺自在,笑著道:“我不過是把你那些拿學(xué)位所花的時間用在了更多有趣的事情上,學(xué)位,一個足夠了,噢,我不是說學(xué)位多不好,我不如你善于學(xué)習(xí),就只好做些別的事了。”他自然不是不善于學(xué)習(xí),這只是每個人的喜好不同,他覺得拿學(xué)位并不比做生意享受生活更重要而已。他第一次讓我覺得以前的生活是那么干巴擰巴,原來在訓(xùn)練外勤以外,還可以活得如此有趣?!澳阍谕猱?dāng)模特的那兩年怎么過的?”他奇怪地看著我問:“不自己做飯?也不娛樂?甚至不打游戲?”我不好意思地笑,道:“除了睡覺吃飯,我在拿網(wǎng)絡(luò)學(xué)分?!薄澳莻€碩士學(xué)位?”他了解地笑了,打量著我道:“你是個很美麗的女人,不但聰明,而且專心,可你的生活過的太壓抑太緊窄的,好象一根繃緊的繩子,鬧不好哪天就得給繃斷了?!彼f的對?!白撸鋈ス涔?,”他道:“陪你去買點東西?!辟I什么?“你喜歡的東西啊,比如香水。”他笑:“你別告訴我你買東西也不會吧?”我搖頭,“那走啊,”他拉住我的手,往外拉,一邊沖傭人叫道:“跟夫人說一聲,我們不回來吃飯了。”我母親對他頗有好感,從初見時起。他的要求從沒被阻攔過。
回到家時,已是深夜了,我以為家人都已睡了,但走進大廳時才發(fā)現(xiàn)父親坐在沙發(fā)上,一盞地?zé)舭蛋档卦谒_下,照著他臉色特別莊嚴。他沒睡,他只是靜靜地坐著。象尊塑像。
一直笑嘻嘻的林賽見到父親也不敢不正經(jīng),他收斂了嘻笑的顏色,叫了聲:“倪叔?!?p> 父親轉(zhuǎn)頭看了我們一眼,就讓我覺得犯了個很大的錯誤,我不該這么晚回家。
“玩得開心?”父親的聲音并沒有我想像中的嚴厲。
“嗯?!绷仲惪纯次?,應(yīng)了一聲。對父親,他不敢用玩笑的口氣。
父親的沉默讓我們越來越不自在,越來越不心安。我們等待著雷霆暴風(fēng)齊下。
“下次早點回家,”父親令人意外的對我們道:“阿蘿的傷還沒全好,還需要休息。要玩,以后有的是時間?!比缓笏酒鹕韥恚胤苛?。
我與林賽面面相覷,怔了好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這就算是過關(guān)了,不禁相視一笑,他忙示意不要吵醒了別人,指指自己和我和房間,我明白,低聲道:“晚安?!薄巴戆??!彼驳偷偷馈N艺胤?,他忽然又叫住我,“什么?”見他久久不說話,我不由奇怪,走近他問。他的笑容很陽光,他道:“今天我很開心,謝謝你,阿蘿?!痹谖夷樕陷p輕親了一下,道:“做個好夢。”轉(zhuǎn)身走了。我怔住,阿蘿?他居然用我家人的稱呼。而且,他的神情……這感覺真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