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飛快流逝,有人歡喜有人愁。是時太陰歷一〇八〇年八月二十三,離昆侖海的失蹤已經(jīng)過了二十多天。
因?yàn)槔龊5哪前浯溆袷约捌渲魅说氖й?,鳳芷皚一夜之間突然身價大漲,儼然是一個小富婆了。問題是,她卻不怎么高興。這二十多天對于她來講,幾乎是度日如年,俊秀的臉也瘦了一圈。她很痛苦,這其中的滋味也只有她自己明白。
那日,車夫辦完自己的私事就在相國府門口等候,直到鳳芷皚出來,昆侖海還沒有回來。車夫才知道大事不妙,慌忙給鳳芷皚道歉。
鳳芷皚心里著急,嘴上卻道:“不過是個奴隸,他這么大個人,若是迷了路,與人問了,別人自會指引方向;若是連路都不會問,這個奴隸不要也罷?!辈陪嘏c車夫離去。
她表里不一,回閣后飯不知味,夜不能寐,才知道昆侖海在自己心中的地位。
第二天一大早與小姐告了假,實(shí)實(shí)在在地在整個洛羽城找了一天。她焦急地搜索著各個角落與屋檐下,多么希望昆侖海正饑寒交迫蹲在那里顫抖著乞討,當(dāng)見到自己時一下子認(rèn)出來,撲在地上向自己求饒,痛哭流涕后悔不已,到時自己說一句“看你這可憐樣,算了算了,下不為例”之類的話。
可是,昆侖海根本就沒有出現(xiàn)。不過說來也巧,一個角落處正好蹲著兩個老乞丐,顫顫巍巍地乞討著——他們已經(jīng)太老了,況且餓了一天,經(jīng)不住秋風(fēng)這么一吹,隨時都可能倒下來。
倘若鳳芷皚此時上去扔兩個銅板打聽昆侖海的下落,這人也就找到了。她沒這么做,她低不下這個頭。
昆侖海走丟的那天是八月初二,她整整找了兩天,在八月初四她想去問問那兩個老乞丐時,兩個老乞丐早已經(jīng)沒了蹤影——誰知道死在了哪個角落。
她不明白自己對昆侖海到底是一種什么樣的感情,她的脾氣也似乎大了起來。八月初五一大早就去找了玳瑁的麻煩,玳瑁經(jīng)不住她的訊問,只得將始末講了出來。
鳳芷皚這才知道,原來昆侖海寧可冒著生命危險去一個光怪陸離的地方捉奇物,也不愿意做自己一個平平安安、平平凡凡的奴隸。
之后她便斷絕了與玳瑁的關(guān)系。
玳瑁大驚,說你為了一個土人奴隸斷絕我們這么多年的感情?鳳芷皚狠道,是的。玳瑁說,他是你的一個奴隸,你難道是愛上了他么?鳳芷皚凄然一笑,他不是奴隸,而是一個男人,我為什么不能愛?玳瑁說,你真的瘋得不輕,我要告訴小姐。鳳芷皚怒道,你告訴全天下我都不怕!
玳瑁當(dāng)然不會真的告訴鳳若汐,只得郁悶地離去。
生活依舊,只是鳳芷皚少了平時的活潑與一股子靈氣,眼神呆滯,做事也心不在焉,就連小姐鳳若汐問話時也是有一句沒一句的答話。
不過,玳瑁臉皮也確實(shí)厚,說了很多次好話,總算與鳳芷皚和解了。
八月二十三這天,玳瑁又來了,神秘地道:“芷皚,帶你去個地方!”
鳳芷皚淡淡道:“你去吧,我不去了?!?p> 玳瑁道:“去嘛!好姐姐……”她的年齡其實(shí)是比鳳芷皚大的,可是這次是小姐交代過,“事情因你而起,你得還我一個原來的皚兒來!”一向靜若止水的小姐這次也微微動了怒。
玳瑁又是拉又是扯的,才將鳳芷皚哄出朝鳳閣,打算進(jìn)城轉(zhuǎn)轉(zhuǎn)。
不偏不巧,她們來到了一個布莊。
聽說老板是個荒人,娶了一個南溟土人,經(jīng)營著一個布莊,布匹都是南溟上好的天蠶絲綢緞。城里的不少少爺小姐都喜歡這里的綢緞,因此生意很好。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玳瑁不相信鳳芷皚看了絲綢就不心動。
望南布莊。
幾個客人正精心挑選著,不時詢問著布料的好壞,晗夫人與一名土族女子正熱情地招呼著。這名土族女子名叫小竹,也是南溟人,被荒族人捉了販到東勝國,剛好被晗夫人碰到,便買了來幫忙打理店面。
晗夫人看到兩個貌美的荒族女子走了進(jìn)來,連忙迎了上去,熱情道:“兩位小姐,有什么吩咐嗎?”
玳瑁道:“隨便看看?!?p> 布料都是上好的天蠶絲制成,材質(zhì)柔軟光滑,典雅大方。
鳳芷皚看了幾眼不由得有些心動,用手拿捏著。
玳瑁看到這一切欣喜不已,心道:“你現(xiàn)在富得流油,把你哄開心了,你一高興給我裁上幾尺也說不準(zhǔn)?!?p> 正在這時,蒻兒偏偏從后院走了進(jìn)來,回頭叫道:“爹,今天我們到哪里去玩呢?”
昆侖??粗昝嫒硕?,道:“哪都不去,陪著你娘做生意才是正道。”
昆侖海的聲音不大,卻如同天雷在鳳芷皚耳邊炸開!
鳳芷皚渾身一顫,失聲道:“大……大海!
猛地回頭,果真見到了昆侖海!
不過,再細(xì)看時,此時昆侖海面貌已出現(xiàn)了很大變化。
只見他身材高大威猛,面目清秀俊朗,依稀有著原先土人的輪廓,卻也是完全不一樣了。
當(dāng)初“打入內(nèi)部,買官救人”的方案已經(jīng)開始實(shí)行?;娜硕鲙煹哪瞧科嫠幠軐⑼磷迦说拿婷沧兂苫淖迦说拿婷?,再通過星辰的努力,花錢買來一個官爵。進(jìn)入到官場后,再打聽有熊裕的下落,最后實(shí)行救人。
步驟雖然繁雜,卻也是最安全可靠的。
昆侖海暫時放棄了拿回石斧的打算,一是擔(dān)心暴露了身份;二是這次營救是智取,不能單純借著石斧的力量劫獄;三是來日方長,總有機(jī)會拿回石斧。
至于奇藥的效果,晗夫人同樣感到非常吃驚。這樣的效果簡直是將一個土族人直接變成了荒族人,遠(yuǎn)不止恩師說的“很相像”的效果。
其實(shí),昆侖海本來就有荒族人血統(tǒng),在奇藥的催動下,直接達(dá)到了變身的效果。這點(diǎn)昆侖海心里有數(shù),并沒對晗夫人講出來。
為了方便,晗夫人與昆侖海扮作夫妻,加上蒻兒就是一家三口。
取“蒼天對南溟的恩澤”之意,昆侖海假名“蒼恩南”。
鳳芷皚相信自己的直覺,愣愣地走了過去,顫聲道:“大……大?!悄忝??”心中一種異樣的情感使得她幾乎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昆侖海身形一頓,頓時覺得不知所措,還是蒻兒說了話:“爹,你認(rèn)識那位漂亮姐姐嗎?”
昆侖海忙看了眼鳳芷皚,呵呵一笑:“姑娘……你是叫我嗎?”
太像了!
聲音、臉型的輪廓……
鳳芷皚聲音有些嘶?。骸按蠛?!你是大海嗎?”
昆侖海依舊露出吃驚的模樣,道:“姑娘,你是認(rèn)錯人了吧……鄙人姓蒼,名恩南,恐怕不是姑娘所要找的人……”
另一個人——玳瑁初看昆侖海時也覺得挺像,不過后來直接否認(rèn)掉,忙不迭地拉著鳳芷皚:“芷皚,他不是那個人。他明明是我們荒人嘛!”
鳳芷皚一把甩開她,沖上前去拉住昆侖海胳膊,道:“我沒認(rèn)錯人,你就是大海!你就是大海!你為什么不肯認(rèn)我……你說,你說呀!”情到深處,竟然哭了出來。
其他客人也是茫然地看著,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玳瑁頓時覺得臉上發(fā)燙,這場面太丟人了。她不得不再次去拉鳳芷皚,鳳芷皚卻一把甩開她,恨道:“別拉我,都是你!”說著發(fā)瘋似地扯著昆侖海的衣服,厲聲道:“你把衣服脫了!”
晗夫人皺了皺眉,走了過來,急切地道:“這位姑娘,我想你是真的認(rèn)錯人了……他是我夫君……不是你要找到那個人!”
鳳芷皚心里覺得很堵,凄然道:“才一個月的時間不到,你就娶了妻……呵呵……妻子還是土族人……”
昆侖海心里歉然不已,嘴上冷冷道:“雖然我妻子是個土族人,可是我很愛她,還有我們已經(jīng)在一起六年多了,并不是你說的只有一個月。”
蒻兒抬起頭左看看,右瞅瞅,很快就明白了這一切,趕緊拉著昆侖海的手,道:“爹,這個姐姐好可憐啊……而且,我怎么可能在一個月內(nèi)長這么大嘛!”
鳳芷皚凄然道:“妻子你可以娶……女兒你也可能生……又或許是你以前早已經(jīng)有了家室……”她凝噎了一聲,又道:“只是,你胸前的傷痕又怎么能消失!那是鐵一樣的證據(jù),你敢脫下來我看看嗎?”
她知道昆侖海有荒族人的血統(tǒng),雖能變作荒族人,可是那深深的傷痕怎么能消除?
晗夫人道:“夫君,這位姑娘這么執(zhí)著,我看……”面露羞澀——當(dāng)然也是裝出來的,小聲道:“這里人多,你們到后面去……”說著將昆侖海往后一推。
昆侖海只得朝后屋走去,可是到了那兒,卻遲遲不肯脫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