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姐?”
云吉道人頓時沉默了下來,用得上這個稱呼的,基本都是修行界內(nèi)的人,再者就是民間的武學(xué)門派里面,那兩個年輕人的先天之炁沒有活動過的痕跡,毫無疑問是普通人,難道他們倆是學(xué)武的?
這樣倒是感覺也能說得通,練武術(shù)的人身上有刀傷就不奇怪了,可問題是鰲巢里面怎么會有學(xué)武的人?那里面本來就不該有人。難不成最近幾年在江湖上混不下去,逃難進去的?
云吉道人搖了搖頭,苦惱起來。
武者的江湖,他一無所知。
事實上,類似的情形在哪都一樣,對修行者來說,江湖只是凡人百姓之間的事情,不曾修行的人,壽命都非常短暫,江湖上二十年的腥風(fēng)血雨,對凡人來說或許已經(jīng)半輩子,可對修行者來說,就好像只過了幾個月。
巴川江湖內(nèi),有誰知道相關(guān)的情形?
驀地,一個身形魁梧的青年人形象浮現(xiàn)在云吉道人腦中,在巴川城中,漕幫正是由那人領(lǐng)頭,如果是江湖中的事情,那他肯定知道。
看來得問一問……
思來想去,云吉道人最終搖了搖頭,暫時撇開了這些亂七八糟的思緒,念及塔河天上那道裂界的口子,想到并不穩(wěn)定的局勢,他頓時有種精疲力盡的感覺。
“算了,先不管了,等敬元樹回來再說?!?p> 他看著老劉,又囑咐道:“總之老劉你就先回去招呼著那兩個年輕人,就算他們倆有問題,但這里畢竟就在黃帝廟旁邊,你們夫妻倆還是安全的?!?p> 老劉點頭稱是。
兩人分別。
云吉道人一路走進黃帝廟內(nèi),一眼就看到正殿之上有十余名道人,其中有幾位是兩河口本地的,還有幾位是巴川城里過來輪值的,所有人都圍著一個并不高大的身影,那是一名清癯的中年道人。
此人看容貌不過四十歲上下,但是鬢發(fā)已經(jīng)斑白,瘦削的身形讓那身樸素的道袍顯得非常寬大。此刻他手中捏著一枚玉牌,正愁眉不展。
“班殿主?!痹萍廊松锨耙臼止?。
名為“班蕤”的中年道人回過神,看到云吉道人,隨即點了點頭,“終于回來了?!?p> “是?!痹萍廊藨?yīng)聲。
班蕤看到云吉道人身上那件棉襖上有些許泥濘,有些感慨,“昨天那事情畢竟突然,多虧你們在,又是執(zhí)掌法器封堵裂界,又要臨時修路搬運器械,還要布陣穩(wěn)定情況,確實不容易??!”
“應(yīng)該做的事情罷了?!钡玫奖頁P,云吉道人也是一陣欣喜,但看著班蕤手里的玉牌,又擔(dān)憂問道:“殿主,又出什么事了?”
班蕤注意到云吉道人的視線,也看了眼手中玉牌,忍不住苦澀嘆息道:“掌門說,今年開山門,地方選在那個巴國里面,我們現(xiàn)在倒是不用封禁裂界了,但我們要將其開辟出來,變成巴國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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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劉回到家里,看到三個人圍著火塘坐著,已經(jīng)不見了敬元樹的身影。
“小敬道長出發(fā)了?”
“嗯,”王嬸點點頭,和老劉對視一眼,各自飛快地使了使眼色,一瞬之間好像已經(jīng)商量完了很多事情。然后王嬸看著老劉問道:“這都什么時候了,該吃飯了吧?”
老劉轉(zhuǎn)頭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摸了摸肚子,點著頭說道:“時間確實差不多了,早上去幫忙修橋,忙了這小半天,現(xiàn)在也確實有些餓了,那就先煮飯吧。”
王嬸隨即放下了手中的針線,站起身來,卻又突然想起來了什么,一拍腦門道:“哎唷,屋里的油好像吃完了,我們四個人吃飯,怕是不夠。”
老劉想了想,說道:“那就拿些錢去張家買一點,他們大戶人家,肯定有多的。”
王嬸便去找了些錢,出門去了。
等王嬸走了,老劉招呼著張之葦和徐以柔,目光忍不住瞟向張之葦手上纏著的布條,稍稍有些心虛,沒過多久,終于坐不住了,到旁邊取了掛在墻上的柴刀,望著墻角的柴堆,指著門外說道:“柴也燒得差不多了,我去旁邊砍些回來?!?p> 屋子里頓時就只剩下了兩個人。
張之葦和徐以柔都伸著手烤火取暖,隨著老劉的離開,屋子里頓時冷清了下來,他們倆各自沉默不言,想著各自的事情,渾然忘記了兩人還擠在同一條板凳上。
“咳咳,”張之葦小心翼翼打破了沉默的氛圍,“又只剩我們兩個人了?!?p> “嗯?!毙煲匀嵝牟辉谘伞?p> 張之葦見她出神,好奇她在想什么,但又不好直接問,只能轉(zhuǎn)而問道:“你說那個叫云吉的道士不會懷疑我們?”
“……難說?!毙煲匀釗u了搖頭。
見她還是心不在焉,張之葦猶豫起來,經(jīng)過了一番天人交戰(zhàn),最后才試探著喊道:“師姐?”
“嗯?”
聽到這聲稱呼,徐以柔陡然來了精神,目光轉(zhuǎn)向張之葦,很是意外,轉(zhuǎn)而又變成了調(diào)侃和笑意,“你不是不愿意喊嗎?”
張之葦羞惱不已,嘀咕道:“不是你讓我這么喊的嗎?”
徐以柔笑了笑,也不再逗他,稍稍正色問道:“你想說什么?”
張之葦又一次憂慮起來,或許每一個穿越者都會擔(dān)心自己被抓去做研究,但這次輪到他了,想著掌心那道印記上多出來的十二道刻度,雖然現(xiàn)在只走了半道,但他也隱隱感覺到了其中的不簡單,邪神降臨什么的,這對一個現(xiàn)代人來說還是超綱了。
“那個敬元樹要是在后坪發(fā)現(xiàn)些什么,我們不就穿幫了嗎?”他問。
徐以柔默默拿起火鉗,重新擺了擺火塘里的柴,片刻之后說道:“大不了就繼續(xù)跑?!?p> 聽到這句話,張之葦立刻想起了之前的情形,當(dāng)時他意識模糊,但還是知道是徐以柔帶著自己跑了的,好奇問道:“昨天我們是怎么逃掉的?”
徐以柔看了他一眼,想了想,不知道是不是在猶豫要不要說,但最后還是沒有隱瞞:“那是我的賜福?!?p> “賜福?”
“嗯,我的賜福是一道術(shù)法,可以讓人在裂界里穿行,不用擔(dān)心被混亂的空間結(jié)構(gòu)弄得粉身碎骨,控制得好的話,可以瞬息百里,說不定甚至可以從這里直接去北海。”
“呃,所以裂界到底是什么?”
“裂界呢,就是時空的裂口了。我們現(xiàn)在生活的這里,一切都很穩(wěn)定,這是因為有邊境圍著。邊境外面是極混亂、極不穩(wěn)定的空間,如果被卷進去的話,大概相當(dāng)于無數(shù)把剪刀同時來剪你,粉身碎骨,死無全尸?!?p> “那你能在裂界里穿行,這是怎么做到的?”
“笨,我那是賜福,又不是我自己學(xué)會的,是熄滅給的好不好,人力怎么可能做得到?我這是神術(shù),神才做到的。”
“好吧?!?p> 張之葦想起先前云吉道人和敬元樹感慨裂界時的情形,不由替他們感到悲哀,修行搞得跟格物致知一樣,可最后卻發(fā)現(xiàn)天道也是個玩骰子的,一切無非運氣,這不但難以理解,恐怕還很難讓人接受。
“還有,師姐,剛才那個敬元樹不是說了什么巴國之類的,那又是什么?”
徐以柔想著塔河的情形,答道:“當(dāng)時你沒看到,那道裂界對面出現(xiàn)了巴國的蹤跡,這是個小國,兩千年前被玄商滅了,然后巴國都城所在的洞天福地也跟著失傳了。這兩千年,無數(shù)人來找,但都沒找到,沒想到卻被我們誤打誤撞發(fā)現(xiàn)了?!?p> “我們?”張之葦一臉疑惑。
見他這副表情,徐以柔忍不住皺起眉頭,無奈道:“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
“我該知道什么?”張之葦很無辜。
徐以柔搖了搖頭,無可奈何,只好接著解釋道:“我當(dāng)時不是跟你說發(fā)現(xiàn)地火下面藏著另一道火嗎?”
“是有這么回事?!睆堉旤c了點頭,心中一動,伸出一根手指。
咻——
一聲輕響,一道金色的火苗從他指尖冒了出來。
徐以柔見狀卻是一驚,連忙伸手捂住他的手指,把這道火苗滅掉,然后心虛地看向門口,雖然什么也沒有看到,還是靜默了片刻之后才如釋重負,瞪著張之葦厲聲叮囑道:“這東西不能讓人看到!”
“哦……”張之葦被徐以柔嚇了一跳,看了眼自己的手,手指還被徐以柔抓著。
徐以柔反應(yīng)過來,連忙甩開。
張之葦看了看這根指頭,將其收了回去,望著徐以柔訕訕問道:“這又是什么火?”
徐以柔用火鉗翻弄著火堆,似乎還在惱火,隨口說道:“無量神火?!?p> 張之葦兩眼一抹黑,對于他這個外鄉(xiāng)人來說,一句話里專有名詞越多,他就越難聽懂。要想在這個世界混下去,大概還需要盡快跟自己這個撿來的師姐對其一下顆粒度。
“這火有些來歷……”
徐以柔緩了緩,又恢復(fù)了耐心,慢慢給張之葦講了一遍這道火的來歷,從兩千年前那位灰咒者將軍,到六百年前那位氣宗的長老,再到現(xiàn)在的巴國。
“……昨天在那邊也是因為這道火突然出現(xiàn),燒穿了邊境,打開了那道裂界,我們才有機會逃到這里。碰巧的是巴國的洞天也在那里,嘖嘖嘖,感覺最近遇到的巧合比我前半輩子加起來還多?!?p> 張之葦聽著,也感覺徐以柔遇到的巧合似乎有些太多了,被篡火眾襲擊倒是情理之中,可之后……
遇到那位代師收徒的師兄、學(xué)到一身令人震驚劍術(shù)、飛劍、瀕死時撿到自己、成功復(fù)刻契約、無量火、巴國……
巧合這么多,真的合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