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章 偷錢案

　　接下來幾日行進(jìn)得不太順利。

　　先不說馬車?yán)锏膵D人時不時地就抱怨這抱怨那，一會說房間太差一會說飯菜太難吃，一會要吃果子一會要沐浴，反正是一貫的皇后做派。

　　君悅這個主子都沒這么講究，她倒是把君悅當(dāng)奴才使喚。

　　桂花氣得不輕，跟她吵了很多次也沒有個結(jié)果。君悅才懶得理她，一句“有本事你就不要跟著我們”讓她是七竅生煙，又無可奈何。

　　一路上遇到的流民不少，攔路搶劫殺人的窮寇更是不計(jì)其數(shù)。

　　流民一看他們穿的是官兵的衣服，也不敢搶。

　　但是土匪可就不一樣，他們就專搶官兵的。這年頭百姓哪里還有錢可搶，只有當(dāng)官的有錢?？上В疾蝗缛?，都被黎鏡云打跑了。

　　倒讓君悅疑惑的是，這一路上，這小男孩自始自終，都沒有說過一句話。只是偶爾用他那雙純清澈的眼睛，溫柔專注的看著他，好像對他很感興趣。

　　君悅在想，他不說話，是不是啞巴？

　　不過他也不想問，要不然他娘又要像只母雞一樣炸毛，以為他要拐了她兒子。

　　這里是距離栗水城有一天路程的蘆山鎮(zhèn)，他們今夜在鎮(zhèn)上的一家“平升客?！甭淠_。

　　天空作美，連續(xù)下了一個月的雪，今日竟停了。

　　用過晚膳，君悅決定趁著夜色不錯，帶了桂花，到鎮(zhèn)上逛逛。

　　再過幾天就是除夕了，街上很熱鬧。街道兩旁都掛起了各色的燈籠，霓虹的燈火將整條街照得流光溢彩。

　　有賣東西的在吆喝，有父母牽著孩子在買燈籠，有男女在偷偷幽會，有賣藝的在耍大刀，有買東西的在討價還價……

　　兩個月前，這里剛剛經(jīng)過一場戰(zhàn)亂。尸橫遍野，啼鷹不絕。

　　可這些百姓似乎對這樣的境遇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了，或者他們認(rèn)為活在當(dāng)下，能過一天算一天。他們依然興致勃勃的，購買年貨，準(zhǔn)備迎接新年。

　　逝者已逝，活著的人總還要過日子。

　　對于他們來說，這個江山，誰做皇帝不重要，重要的是哪個皇帝能讓他們免受戰(zhàn)亂之苦。

　　“小公子，買個燈籠吧！”

　　君悅回神，有個賣貨郎舉著手里的一個馬型燈籠遞給他，希翼的眼神熱切灼灼。

　　“公子，這燈籠真好看。”桂花已經(jīng)先于君悅，接過了賣貨郎手里的燈籠。

　　他住在王宮里一輩子，看到的都是方方正正的宮燈，哪里見過民間這樣有趣的燈籠。

　　君悅笑了笑，這公公都快四十歲了，還有這童心。

　　賣貨郎高興的說：“那當(dāng)然，我扎的燈籠那可是蘆山一絕，人家想買還買不到呢！”

　　桂花瞥了他一眼，涼涼說：“那你這攤前怎么門庭冷卻啊！”

　　“這……”賣貨郎撓撓頭，夸過頭了，不知道怎么圓了。

　　君悅示意桂花給錢，然后又繼續(xù)往前面走去。做小本買賣的，也不容易。

　　在現(xiàn)代，春節(jié)也有掛燈籠，但都是圓形的或者橢圓形的，掛在樹上應(yīng)景而已。在他的城市，像這樣有趣的動物燈籠根本就不知道去哪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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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你偷了我的錢?！?p>　　“我沒有偷你的錢，我是老板，怎么可能偷客人的錢呢？”

　　“老板就不會偷客人的錢了，我告訴你，我的錢是在你攤前沒了的，不是你偷的還能是誰偷的。”

　　前面聚集了不少人，隱隱約約的爭吵聲從人群中傳出來。

　　君悅和桂花對視了一眼，兩人都有好奇心，便往前擠了過去。

　　擠到了前面，只見一個燈籠攤位的前面，站了兩個男人，兩人都差不多一米七五左右。一個胖些，一個瘦些，正在爭吵。

　　胖說：“剛才這里只有我們兩個人，你假意給我介紹東西，趁機(jī)將我的錢袋偷走了。”

　　瘦忙否認(rèn)：“我這做的都是誠信生意，怎么可能會偷你的錢呢！我這人品，街坊鄰居都是可以作證的。”

　　胖又問：“那我的錢袋是怎么沒了的？”

　　瘦耷拉肩：“我哪知道?。俊?p>　　君悅看向胖子的肚子的地方，大腹便便，估計(jì)里面裝了不少貨。衣料華貴，金色腰帶，頭戴金冠，手指上還帶了個綠扳指。

　　這么喜歡炫富，不被偷才怪。他怎么不在自個腦門上寫上“我很有錢”四個字啊！

　　瘦子看起來好像的確是無辜的。他都把自己的衣裳脫了，把自己的錢袋翻了，也沒找到胖子的錢袋。

　　攤位后面，一個十一二歲的小男孩正在畫燈籠。一比一畫，畫得很細(xì)致，很漂亮。手指上還沾染了一些顏料，衣角上也有。他低著頭，對于面前吵架的兩人充耳不聞。

　　桂花問道：“公子，依你看，誰說的是真的？我覺得那胖子說的是假的，因?yàn)槔习宀豢赡芡悼腿说腻X的。”

　　君悅淡淡“嗯”了一聲。

　　桂花的想法，也就是周圍人的想法。開門做生意的，講究的就是一個信用。不然，他這店哪里還開得下去？

　　君悅眼角一斜，便在他兩點(diǎn)鐘方向的人群前面，看到了那個淡藍(lán)色衣裳的小男孩。

　　小男孩似乎也看到了他，對他點(diǎn)點(diǎn)頭，眼眸清澈如水。仰月唇角的笑容讓他心里一暖，不自覺的也跟著莞爾一笑。

　　前面一胖一瘦兩人的爭吵已經(jīng)進(jìn)入了僵化，胖子沒有證據(jù)證明是瘦子偷的，而事實(shí)是瘦子也沒有偷。

　　于是，人群中就有人提議，說去見官，讓官爺來評判。

　　兩人的爭吵就蔫了。老百姓若不是有天大的冤屈，是不會輕易去見官的。

　　見官可不是往公堂上一跪就了事的。那是要上下打點(diǎn)，請人吃飯，塞紅包，到時候要花的可就不是幾兩銀子的問題了。

　　為了被偷的幾兩銀子，而花更多的銀子，肯定不值當(dāng)。而今亂世經(jīng)年，縣官可不會替你伸張正義，他只認(rèn)錢。

　　于是胖子揮揮手，不甘道：“哎算了算了，算我倒霉。走走走。”

　　瘦子也是呵呵送走客人，“慢走啊，下次再來?！?p>　　既然事情已經(jīng)了了，當(dāng)事人都走了，人群也就散了。熱熱鬧鬧的一場，瞬間冷卻了下來。

　　桂花抱怨了一句?！罢鏇]勁。公子，走吧，公……”

　　“這叫得饒人處且饒人。”君悅沒有走，反而往攤前走去。

　　如果剛才老板和那胖子一定要搞個明白，勢必要上公堂，必定會兩敗俱傷。所以他們都各退一步，我饒過你，你也不再追究，生活依然繼續(xù)。

　　有時候，不一定什么事情都要弄得明白。非要弄明白，得出來的真相也未必是真的。

　　瘦子老板見這么快就有顧客上門，忙過來招呼?！靶「缦矚g哪盞，我拿給你?！?p>　　君悅隨便挑了挑，也沒挑到中意的，就讓桂花挑。

　　桂花很樂意，最后挑了一個荷花狀的燈籠。

　　老板態(tài)度和藹，語聲謙和?！翱葱「缑嫔瑧?yīng)該不是蘆山人吧！”

　　“我是做生意的?！本龕偦氐?。

　　老板哈哈一笑，“別的不敢說，不過小老兒見過的人沒有一萬也有八千。小哥身上，可沒有我們生意人的味道?！?p>　　君悅也低頭一笑，“是小子見識淺薄，賣弄了?！?p>　　“哎，不敢不敢，小哥氣宇不凡，小老兒理解?！?p>　　君悅再次低頭致禮。桂花付了錢，提著燈籠站在君悅身后。

　　“不知老板可曾注意，剛才那位失主的腰帶上，有一塊紅色的污漬？”

　　君悅臨走前，又向老板說了一句。

　　見老板先是迷茫，后變錯愕的神情，君悅只微微頷首一笑，不等老板回答已翩然離去。

　　他自然也不知道，身后的老板，對他深深的一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