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攤上大事了
十我攤上大事了
我“回歸”自己的家已一年,然而我卻找不到歸屬感,找不到溫暖與溫馨的感覺。一年來我爸只“恩準”我只去過奶奶家兩次。這兩次去奶奶家我發(fā)現(xiàn)個問題,只有快到奶奶家門口,我爸才會推著我,其余時間都是我媽或弟弟推我,為什么?我后來明白,他之所以快到奶奶家門口才推我,是為了保住自己的面子。我爸根本不愿推輪椅帶我出來,他覺得給左鄰右舍看見很丟面子,即便他不推我,這兩次從家里出來后,他也要求我媽和弟弟必須推我從小門出去,而他則離我們遠遠的。當快到奶奶家門口時,我爸會推著我進門———他害怕讓家里人感覺到他不想推輪椅帶我出來,他是個非常要面子的人,這不損害了他的面子么?
其實,人人都要面子,但我爸特別要面子!面子雖然看不見也摸不著,像空氣一樣,可我爸把它看得比天大、比地闊,沒有它不能活。我爸對面子問題的認識極端、扭曲而又片面,其結(jié)果卻是,為了所謂的面子而丟了里子,到頭來最沒面子的仍然是自己。我爸固然把面子看得重,不過當遇到面子問題與實際利益相沖突時,他往往更加看重后者。每當有我的匯款單寄來,雖說只有五六十塊錢,最多七八十,從來“不見紅”。但我心里很清楚,我爸非常想把我的稿費收去,只是暫時沒找到合適的理由而已。
終于有一天,我爸覺得合適的理由出現(xiàn)了。那天我剛好收到一筆七十元的稿費,我爸又剛好打算去門口小店買瓶酒喝。他從郵遞員手里接過匯款單,一臉艷羨,于是他走到我面前,嚴肅地對我說:“以后你的稿費就不要自己留著了,要把它拿出來給家里用。家里的錢一個月不夠一個月用,你還把稿費留著自己花,這怎么行呢?”———我爸從早到晚跟我說不到兩句話,但凡跟我說話肯定是要錢。所以當他一張口,我就預(yù)感到我攤上事兒了,我攤上大事兒了!在別人家都是兒子找老子伸手要錢,比如馬傳富和石永,哪有老子找兒子伸手要錢的?但在我家就是這樣。我爸想把我的稿費收去,當然得首先哭窮,而且一定要顯得理直氣壯,有理有據(jù),否則不丟面子么?“你把錢都留著自己花是不對的,要為家里考慮,我不講你就應(yīng)該主動拿出來。還有以后每年的壓歲錢也要拿出來,我現(xiàn)在每天都在勒緊褲腰帶過日子,光我一個人節(jié)省是不行的?!蔽野掷^續(xù)向我闡述家里緊張的經(jīng)濟狀況,不僅夸大其詞,而且罔顧事實。我爸不止對我的稿費覬覦已久,眼睛居然都盯上了我的壓歲錢!在我兒時的記憶里,我爸總是在我媽和我面前整天算錢,說家里缺錢,日子不好過,擺出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給我們看。哭窮已成為我爸生活中的一種習(xí)慣,甚至不可缺少,即便家里寬裕,他依然要哭窮,為什么呢?他的目的是要把我們的錢全部攥在他手里,想盡辦法搜刮民脂民膏,如同貪官“刮地皮”一般。
我爸總是對我們說,要節(jié)省,不該花的錢決不能花。然而,他自己卻從不節(jié)省,想買什么就買什么,只要是他喜歡的東西,從不在乎花多少錢,他只是在我們頭上套“緊箍咒”。這樣一來我們不好意思再從家里拿錢,二來他可以理由充足地把我們的錢搜刮去———他沒本事去外面掙錢,但卻有辦法搞家里最親近的人的錢!我爸就從沒想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這個簡單道理么?從他的言行能夠得出結(jié)論,他確實沒想過這個問題———他只考慮自己的利益得失,除此之外一概不管!我當然不甘心自己辛苦掙的一點微薄收入被我爸搜刮去,所以我對他說:“爸,你知道我寫文章掙點稿費有多不容易嗎?這都是我一個字一個字寫出來的,你怎么忍心收去呢?”我爸的臉色已經(jīng)變了,但我的話已說出口,必須說完?!拔疫@點錢對家里來說能有什么用?。扛窘鉀Q不了問題。你就不該想我稿費的點子,再說我如果需要買什么,你愿意掏錢嗎?”我繼續(xù)有理有據(jù)地說。
聽我說完,我爸徹底怒了,我的這番話讓他感到既沒面子又缺理?!拔野l(fā)現(xiàn)你現(xiàn)在真是嘴不?,居然敢跟我狡辯。你把錢留著干什么?供你吃供你喝,你還有什么東西要買?不要再說廢話,否則你就給我滾蛋!”我爸又站了起來,眼睛圓瞪,氣憤至極地喊道。我的稿費及壓歲錢從此全被我爸收去,這下他算滿意了。我看他手拿人民幣的樣子,好像特別有快感,特別興奮和滿意。我再次想到葛朗臺老頭。我在我爸身上看到的不僅是掌控金錢的重要性,并懂得了金錢能讓一個人得到什么、失去什么,以及該以怎樣的態(tài)度對待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