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打算何時動手?”藍桌暗暗舒了一口氣。
“側(cè)王妃能出手的地方,你覺得會是哪里?”藍月齊一雙藍眸定定望著棋盤上成星散落的白棋,夾在指尖的黑子頓了頓,便直直落在正中的天元。
一子雙殺。
“銘王府?”藍桌眉頭一動,不確定道。
兩國聯(lián)姻,舉國矚目,京中防守必是森嚴萬象,而最不會防備之時,也只有大禮已成,洞房未行之前。
“不錯。”藍月齊抬眸,贊賞地睨了他一眼,隨即朝他勾手,示意他附耳過來。
還是不自己的地兒,萬事終是要提防再三。
那藍桌聽完,一雙細長的眼睛里滿是計謀得逞的得意光芒。
將側(cè)王妃與公主為銘王朝堂“暗斗”之舉傳于市井,想來,世人也順理成章將公主失蹤歸于側(cè)王妃所為。
再者,王上此舉,還可以為公主穩(wěn)坐王妃之位除去一份阻礙。
“藍桌這就去部署?!?p> “若讓公主瞧出破綻,你該知道后果?”藍月齊漫不經(jīng)心捻起棋盤上的一個白子,放在指尖細細摩挲,幽冷的眸光掃向藍桌之際,那白子已然成了粉末,正往他細長的指骨縫間灑落,待粉末落盡,他方才慢條斯理拿過錦帕,認真擦起沾染了少許粉末的手指來。
沒用的東西,落在哪里,都很礙眼。
“是?!彼{桌身子微僵,垂頭施了禮,很快便消失在他屋內(nèi)。
“王兄,王弟想你得緊,你可要趕快出現(xiàn)才好!”藍月齊將手中也染了粉末的錦帕往暖爐里一扔,錦帕很快燒起一小簇火苗。幽暗的火光投到他被掩去了大半的側(cè)臉之上,眼底的森然被無線放大開來。
?。?p> “側(cè)王妃真是那般反應(yīng)?”香荷將杜凌萱聽了王爺陪藍月姬前去酒樓之事是怎樣的失魂落魄一一稟報了段銘楓。段銘楓聞言,心中得意之余,卻故作淡漠道。
“回主子,是的,娘娘甚至都垂了淚?!毕愫芍斏髁⒃谝慌?,神色微凝。
“是么?”段銘楓唇角微揚,忍不住竊喜,他到真想看看那女人為他垂淚的樣子。
也未多想,抬步,便欲往子月軒去。
“主子,娘娘傷神之余,早早就歇下了?!毕愫梢娭髯舆@架勢,心想只怕是要去子月軒的。可猛然想起杜凌萱吩咐過,不見任何人,心中隱約有些忐忑。
不知道,那任何人中,包不包括,主子?
“嗯?”段銘楓一頓,一季凌厲的眼刀剜向香荷。
這婢子莫不是忘了誰才是她的主子?
“主子,奴婢越矩,還望主子恕罪。只是,奴婢覺得主子還是明日再去妥些。”香荷一驚,急急跪在他面前,惶恐解釋道。
“何故?”段銘楓蹙眉斜睨著地上的婢女,眼底有些疑惑。
“娘娘藥浴后身子不爽,許久方才入睡。若王爺此時前去,娘娘見了王爺,恐會情緒不穩(wěn),越發(fā)難以入眠,身子好得更慢的?!毕愫裳灾星?,心中有些無奈。
分明是大人告訴她主子今晚不會去子月軒的,如今王爺若去,豈不是讓娘娘覺得她說了謊。
“…”段銘楓冷眉微挑,只略帶疑惑地掃了她一眼,倒是未再往外走。
“你先下去。”鷹赫見狀,也知道主子是顧忌那女人的,心底漫過幾分隱憂。
一旦主子對杜凌萱上了心,那主子身上的印記,遲早會暴露,主子身份被識破的幾率就越大,這份險,如今著實冒不得。
可,他又動不得那女人,不由得有幾分氣餒。
“是,奴婢告退。”香荷看了段銘楓一眼,見他未阻止,遂起身退出了清風(fēng)閣。
“主子,如今朝中已接到青浦知府一家被滅奏報,皇上欲派杜遠泰前往徐州查理此事。那老匹夫在青浦密線眾多,只怕會查出些對主子不利的蛛絲碼跡來。”鷹赫面色凝重道。
“無事,就算查出來與月影樓有關(guān),那也奈何不了本王?!倍毋憲骼溧鸵患?,絲毫不以為懼。
“可夏喬楚知道主子的身份?!柄椇帐冀K覺得夏喬楚是一大隱患,雖然到目前為,他還沒敢說出實情,但難保,有一日,主子的計劃毀在他手里。
此人雖然受制于主子,可一直暗中尋找關(guān)押段銘楓的地牢,從未真正死心過。這樣的人,放在身邊,總是讓人防不勝防。
要是他們手中沒有杜凌萱,莫離的性命作挾,此人只怕早已動手。
這也是,他遲遲不敢妄動杜凌萱的原因。
那莫離畢竟只是一介仆人,于他而言,為了段銘楓,保住杜凌萱才是他妥協(xié)的關(guān)鍵。
只是他倒沒想到,那杜凌萱對段銘楓而言,竟然比性命還看得重,這等舍命取色之無聊行徑,任憑他段銘楓武功蓋世,也必然栽在主子手里。
“他知道又如何,待本王摸清段銘楓的一切,自然會殺了他?!睅е毋憲髅婢叩脑滦袄湫Φ?。
對于夏喬楚,他早已將他的軟肋扼得死死的。在自己手中,就算讓他滾,他也翻不出什么浪,成不了氣候的螻蟻,何懼之有!
“主子,屬下有一事不明?”鷹赫似下了很大決心一般,悻悻然開口道。
“說”段銘楓雙手負立,見他目光閃爍,眉眼微挑。
“主子留下杜凌萱,可是因為她身上有洛錦小主的影子?”鷹赫一面小心翼翼開口,一面細細觀察著主子的神色。
果然。
“本座說過,提起那個名字的下場,只有‘死’!”段銘楓面色陡然一變,孕壓著狂風(fēng)暴雨的暗黑迅速襲來,猛地出掌打在鷹赫胸口,那速度快得另鷹赫猝不及防。
幾近八成的內(nèi)力加注在掌上,將他揮出了一丈有余,身體直直砸到紅木椅上,那木椅承受不住,散裂開來,而他雙眉因疼痛而緊緊蹙在一起,隨后一股血腥味從喉間涌出。
“主子,屬下。知錯?!柄椇绽仟N地從地上爬起,強忍胸口劇痛,沉聲懇求道。
他以為,過了這么久,主子早已忘了那份沉痛,沒想到…
“若不是念你跟本座多年,本座早取了你性命?!倍毋憲鞒脸恋捻永锇岛跐u漸散了去。
洛錦!
那是他心底的一根刺,一碰,就扎得鮮血淋漓。
任何人,敢碰那根刺,下場,只有死。
自成立月影樓,他殺人無數(shù),又何時顧忌過情分?
可,他竟然手下留情了?
“多謝主子?!柄椇諝庀⒉环€(wěn)地松了一口氣。
他萬不該懷了這僥幸之心,前來試探主子。
只是,他知道,煙霞是真正關(guān)心著主子的。
“速回月影樓密查段銘爵與皇后的暗勢力,一有異動,即刻來報?!倍毋憲饕膊辉倏吹厣系您椇眨渎曊f完,拂袖離去。
“屬下領(lǐng)命?!柄椇毡瓚?yīng)聲,待段銘楓走遠,方才伸手捂住胸口,暗暗調(diào)了氣息,胸口血脈平穩(wěn)后,才出了屋。
屋外,剛從王府后院回來的夏喬楚望著兩人離開的背影,那雙布滿仇恨的雙眼底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
青浦知府一家原來是被月影樓所滅,看來,知府手中恐怕是有對這惡賊不利的東西,否則也不會遭此橫禍。
這次,他一定要想辦法,讓杜將軍查到這惡賊的真面目。
莫離從煙霞的丫鬟口中得知,再過兩日,王爺要娶藍月公主了。
她心中隱隱擔(dān)心杜凌萱,王妃那般深愛王爺,她該是難過的。
可,她仍舊行動不便,只得暗自祈禱著,新王妃進府,王爺待王妃依舊如常。
她萬萬沒想到,夏喬楚會來看望她。
她承認,自己是怨他的,可,見他出現(xiàn)在這幽暗的后院時,她心底卻酸澀的厲害。
“對不起,沒能護好你們!”他嗓音暗啞,隔著簾,壓抑的聲音里帶著濃濃的鼻音。
她仿佛只聽見他說“對不起,沒能護好你?!甭暵曌载?zé)無措重重敲在她心底,無端悶得難受,她從未怪過他呀!
“大人,莫離很好?!彼偷蛻?yīng)了聲,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哭出來。
原來,她是這般期待著他來。
他來了,她再沒了渾身疼痛的感覺。
“變天了,我給你帶了厚衣還有厚棉被,養(yǎng)好身體?!彼坪趼牭剿_步微滯的聲音,而他終只是帶著平靜的聲音開口說著,仿佛那聲被他壓抑了的暗啞,只是她的幻覺。她聽到他放下東西,轉(zhuǎn)身離開。
“大人?”莫離急急喚他,為何不讓她看他一眼?
“莫離,傷好后,離開王府?!彼_步一頓,再次開口,聲音里帶著幾分淡漠,而后,毫不猶豫地離開。
“為什么?”莫離心一緊,啞然道。
然,她的聲音淹沒在一片無聲離去的背影里,心也隨之一沉。
為什么?
帶給她希望,又狠狠將希望打破?
為什么不能告訴她原因?
疼痛,自心口處蔓延開來,將她整個人包裹進無邊的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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