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前那位扶了段銘楓的侍衛(wèi)鷹赫,如今已升為侍衛(wèi)副統(tǒng)領(lǐng),與夏喬楚一道,隨侍段銘楓身側(cè)。
此時,清風(fēng)閣。
段銘楓正在院中桂樹下的躺椅上懶懶假寐,一手半撐著頭,半束的墨發(fā)散在肩頭,白色常服松散套在身上,巳時,陽光暖暖照在身上,整個人都懶洋洋地沐浴在一片青光里。而平日里一像如木頭般立在段銘楓身側(cè)的夏喬楚,此刻,竟然,單膝跪地,在為段銘楓揉肩,捏腿。
雖然,這情形,杜鴻千第二次見,但,這次,還是讓他心生惡寒。
這事,放在一個女人身上,他覺得再正常不過,但是,放在夏喬楚身上,一個大男人,配著一副矯揉造作的隱忍神態(tài),他只覺得越看越別扭,越看越覺得這畫風(fēng)很邪乎。
杜青是說過,銘楓傷了臟腑,不宜過度運動,但若他想舒經(jīng)活絡(luò),找個婢女不是更好些。
杜鴻千已經(jīng)近到他二人身側(cè),段銘楓依舊享受地瞇著狹長的眸子,夏喬楚見他到來,停了手中的動作,起身,看向他時,淡漠的臉上露出一絲無可奈何的神情,最終退到段銘楓身側(cè),低聲說道:“王爺,少將軍來了?!?p> “嗯,你下去吧!”段銘楓喉間的棉條已經(jīng)卸去,只剩一抹微不可見的紅痕,只是,那暗啞的聲音與之前已然判若兩人。
“是!”夏喬楚見他緩緩睜開的眼,垂了頭,慢慢退出了院子。
杜鴻千盯著夏喬楚意味不明的神色,心中甚是疑慮。
夏喬楚,難道經(jīng)過此次的事,變得這般隱晦了!
“是本王的話不夠清楚,還是少將軍理解有誤?”段銘楓起身,坐在躺椅上,淡淡掃了一眼杜鴻千。
他已經(jīng)說過,經(jīng)此一事,不管他二人以前交情如何,從此銘王府不許他再踏進(jìn)一步。
杜鴻千,以為自己在與他開玩笑,還敢來?
“銘楓,我知道自己罪不可恕,不管你要如何處罰,我絕無半句怨言?!倍砒櫱Р灰詾橐獾匾恍Γ詾榍叭?,他太生氣,畢竟,換成是他,他也接受不了自己變了聲音,失了一身內(nèi)力的事實。可是,他這冷漠之態(tài),連稱呼都明顯疏離隔閡,他不敢確定,這次,是不是還能和以前一樣。
“本王早已說過,不想再看見你出現(xiàn)在王府。另外,本王的名諱,少將軍沒資格直呼?!倍毋憲骼渎曊f道,從躺椅上起身,看著杜鴻千歉疚的笑容,嘴角冷笑,眼中難掩的嘲諷。
“我…我知道,沒資格請求原諒,只是,能不能…。”杜鴻千笑容一僵,身形一退,萬萬沒想過,他會這般決絕,那眼中毫不留情的譏諷刺得他心中一痛。
“除非你死?!倍毋憲骱敛涣羟榇驍嗨脑?,字字寒冰,冰冷刺骨,斷了他最后一絲僥幸。仿佛他們之間,本就毫無情誼可言。
“那王爺就動手吧!”杜鴻千心中一擰,看著段銘楓云淡風(fēng)輕的神情,面色煞白,不可置信地死死看著他。
他不相信,銘楓真的會對他動手。
如果真的動手,他也絕不會還手。
“你死在王府,臟了本王的手,污了本王的地方?!倍毋憲餮壑械某爸S不屑加深,朝杜鴻千邁了一步,在他耳邊冷笑道。
杜鴻千只覺得,有人在狠狠抽他,一下一下,狠而絕。
他從未想過,段銘楓會討厭他,不,恨他到這個地步。
殺他,都怕臟了他段銘楓的手。
一定是他太作踐自己,每次受段銘楓冷嘲熱諷,甚對他出手時,他總以為,銘楓面冷心熱。
他曾想,這是,他們正常的相處之道,他們越吵,越打,情誼越深厚!
原來,只是他一個人的想法。
銘楓,厭惡他,恨他!
恨不能殺了他。
這次,他終于找到理由,可以徹底抹殺他們之間的所有所謂的兄弟情誼。
杜鴻千,你真是傻子,竟然以為,皇族之中,他段銘楓就是異于常人的存在。
“王爺身份尊貴,本將軍高攀不起,就此告辭?!倍砒櫱Ь镁貌耪一刈约旱穆曇?,一句話出來,只覺得耗盡了力氣。身側(cè)的雙手早已握成拳,微微輕顫著。大步流星朝門口處走去。
留下,只能,自取其辱!
他杜鴻千,從不需要靠他堂堂王爺來施舍友情。
夏喬楚剛出了院門口,便遇上疾步而來的杜凌萱莫離二人。
見到杜凌萱醒來,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夏喬楚由衷而幸,面上一喜,隨即想到,院中那人,笑意未達(dá)眼底,已經(jīng)隱去,只是滿臉復(fù)雜地看著她們。
他多想,親自毀了那人的虛假面具,只是,他不能。
“王妃,你醒了?!钡_口道,抱拳行了禮,隨即看了眼身側(cè)瞪著他的莫離。
“嗯,王爺可在里面?”杜凌萱一心想去看段銘楓,并未多在意夏喬楚的表情。
“王爺…他在?!毕膯坛е?jǐn)說道,只是提到王爺二字時,微頓,杜凌萱以為,是段銘楓傷情不樂觀,他太擔(dān)心所致。
“我去看看王爺,”見狀,杜凌萱提著的心又?jǐn)Q起來,微微莞爾,提步欲入。
“王妃,少將軍在里面?!毕膯坛?,攔了她的去路。
里面的情形,估計會讓她無端受到牽連,此時進(jìn)去,王妃只怕會傷心。
“沒關(guān)系,正好見見哥哥。”杜凌萱不解,平常,杜鴻千來找段銘楓,他可不會攔她,今天是怎么了,這么鄭重,難道在商量軍事!
“王爺他們談得可能……”夏喬楚抬起的手放到半空,微微握成拳,仿佛很凝重地樣子。
“是談公事吧,那我在外面等?!倍帕栎嬉膊粣溃@到他身后,倚在門口處。站的太久,可是會頭暈?zāi)亍?p> 段銘楓二人聲音不重不輕,一字不落傳進(jìn)內(nèi)力不弱的夏喬楚耳中,而杜凌萱自然不知道發(fā)生了何事。
夏喬楚見面色仍舊略白的杜凌萱殷切地倚在門口,未再攔她,只是在看到她故作平靜卻隱隱擔(dān)憂的神色時,墨眉緊蹙,雙唇緊抿,明暗的眸子中透著不忍與痛心,微握的雙拳緊了緊,最后松開。
莫離自感覺夏喬楚變化后,便一直細(xì)細(xì)觀察他的言行,此刻看他心疼看著王妃的樣子,心中閃過絲絲不適。
大人那樣的眼神,難道是對王妃……
不,怎么可能?
自己在胡思亂想什么??!
“萱兒?”杜鴻千見倚在門口的杜凌萱時,冷硬的面上驚詫與驚慌交替不斷。
他回頭看了眼段銘楓方向,他已經(jīng)進(jìn)屋了,暗暗松了口氣,方才回頭看眼前的人。
“哥哥,怎么了?”杜凌萱見他面色不好,看了自己一眼,又回頭,怕她聽到不該聽的么?
“沒事,萱兒你醒了就好,哥哥總算放心了。”杜鴻千斂了情緒,努力擠出一絲笑容,沖她一笑,只是,那笑太不自然。
“嗯,哥哥你沒事吧?”杜凌萱見他笑得苦澀,也不知是什么事,急急開口道。
“哥哥沒事。那日若不是哥哥將你帶出去,你也不會……”看著她純凈清明的眸子,杜鴻千心中依舊自責(zé)。
“這也不能怪哥哥,其實是我貪玩,所以錯的是我。”杜凌萱自然知道他要說什么,急急接了話。的確是她的錯,從一開始,就是。
“萱兒!”杜鴻千晶亮的雙眼劃過一絲感動,萱兒沒有怪他的意思,那聲哥哥,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
“你不要再自責(zé)了,你若再糾結(jié),我只怕都要以死謝罪了?!倍帕栎鏌o可奈何勸慰道,一雙清澈的眸子里滿是揶揄,雙手拉過他寬厚的大手,覆在自己掌心,以示安慰?!?p> “不可輕易說死?!倍砒櫱б汇?,抽出的一只手在她額上一彈,隨即沖她露出個寵溺的笑容。
至少,這丫頭,原諒了他,至少,還有她是珍惜他們的兄妹之情的。
“知道了,哥哥也不許再糾結(jié)這事。”杜凌萱回他一季舒心的笑,收回了手,撫摸額頭。
下手也不知道輕點,疼死她了!
“好,你進(jìn)去吧,哥哥先回府了。”杜鴻千說完,深深看了她一眼。
段銘楓,希望你別將此事怪到她頭上。
想想他受傷的原因,估計是自己多慮了。
“嗯?!倍帕栎娉麛[擺手,提步進(jìn)了院門。
見人已經(jīng)進(jìn)去,杜鴻千臉上的笑容褪去,只余一片悲涼。
“都聽到了?”行至夏喬楚身側(cè),杜鴻千低聲說道。他知道他一定聽到了,所以才攔著萱兒,怕她聽到那些話,會為難。
“是。”夏喬楚簡單吐了個字,未作多余反應(yīng)。
“這也是你變化的原因?”杜鴻千聲音淡淡。
“興許,這樣也好?!毕膯坛f了句模凌兩可的話,越過杜鴻千,急急朝里面去。
他必須保護(hù)好王妃,就算毒發(fā)身亡,也不能讓他們陰謀得逞。
望著那道閃電般的身影,杜鴻千越發(fā)懷疑,只是,他到底瞞了他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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