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逗逗她罷了

　　老夫人這是明擺著要搶回煥哥兒！華歆花木看出老夫人的意圖之后，不由得擔心起來，但姜雉依舊穩(wěn)穩(wěn)的坐在那里，閑情自若地呷著茶水，眼中無波無瀾，身形穩(wěn)如泰山。

　　老夫人一番冠冕堂皇的言辭說完，姜雉才緩緩笑道：“老夫人上了年紀，身體為上，媳婦雖然身子不濟，但為妻為母的義務，媳婦還是分的清楚，怎能貪圖清逸而不顧孝義讓老夫人幫忙照看孩子?！?p>　　姜雉話里話外都是體恤老夫人年老體衰之意，另一方面，煥哥兒雖然是她的孫子，可姜雉畢竟是煥哥兒的母親，理所應當?shù)挠山暨@個母親撫養(yǎng)，姜雉簡短的話語中仍然包括若是她強行撫養(yǎng)煥哥兒，姜雉可要背上不孝的罵名。

　　何況，姜雉尚未和周謐和離，姜雉不孝的壞名聲萬一影響到周謐的名聲……而現(xiàn)在正是皇上身邊的督查使德考的骨節(jié)眼上……老夫人心思頓時千尋百轉，卻找不到一點解決的辦法。

　　華歆見到老夫人被小姐短短幾句話堵得啞口無言，心中暗暗為姜雉拍手叫好，殊不知這時周氏懷中的煥哥兒哭鬧起來，使勁兒搖著蓮藕粗的胳膊小腿兒，嗷嗷大嚷，“我要姨娘，我要姨娘……”

　　以前不是要母親么，怎么現(xiàn)在改口要姨娘了？姜雉平淡無奇的目光探向周氏，周氏立刻心虛的低下頭，胡亂的哄著煥哥兒。

　　老夫人心里暗暗舒了一口氣，得意的看向姜雉，“你也看到了，煥哥兒這孩子鬧騰的很，每天這樣鬧騰你也受不了……”

　　姜雉急忙故作惶恐的說道：“老夫人正是養(yǎng)老之際，煥哥兒這樣鬧騰，為了老夫人的身子著想，媳婦兒更不能讓煥哥兒打擾您，”

　　堵得好！華歆幾乎忍不住為姜雉鼓掌歡賀，老夫人想要以煥哥兒的淘氣從小姐手中拿回撫養(yǎng)權，殊不知小姐聰明絕頂當即以同樣的理由剝奪老夫人的撫養(yǎng)權。

　　煥哥能鬧騰可是老夫人自己提出來的理由，這下看老夫人如何應對！華歆越看越覺得小姐大智若愚，為小姐的機智連連叫好。

　　拿著糕點吃的正香的百靈也停了下來，津津有味的看起這場沒有硝煙的戰(zhàn)爭來。

　　煥哥兒被姜雉橫過來的目光嚇得不敢再鬧騰，乖乖的止住了哭，周氏更是不敢抬起頭來，生怕撞上姜雉似笑非笑卻陰狠到極致的目光。

　　老夫人一時啞了言，姜雉這些日子好像變得有些不同了，若是以往，她三言兩語早就從姜雉手中要回煥哥兒，而現(xiàn)在姜雉一直繞著她的話走，每每說道關鍵之處，姜雉總能三言兩語挑開……姜雉以前從未有過這般的玲瓏心思，難道姜雉一直在隱忍不發(fā)？

　　若是這樣……老夫人眼里如同凝了冰霜，目光如炬的看向沉穩(wěn)端和的姜雉，心里添了些許擔憂，姜雉只怕比栗紫菀更難掌控！

　　察覺到老夫人求救的目光，一直在一旁隱忍不發(fā)的平陽侯周謐發(fā)了話，“你身子不好，還好操勞這些瑣事，不如把煥哥依舊交給潘姨娘來養(yǎng)著吧?！?p>　　聞言，姜雉頓覺好笑，這可是她這夫君第一次“關懷”她吧，往日對她憎惡至深的周謐，剛才卻要對她說出那種不咸不淡的話來，只怕心里還是很不甘心！

　　老夫人忙不迭地接上去，“侯爺說的是，你我身子不好，還不如把煥哥兒交給潘姨娘撫養(yǎng)，潘姨娘畢竟是煥哥兒的生母，這樣照料下來你我都省心?！?p>　　老夫人的算盤打得不錯，鐵了心似的要從她手里搶回煥哥兒，姜雉偏偏不如她的意，臉上一副猶豫不決，“將相王侯之家庶子庶女向來交給嫡妻撫養(yǎng)，這是大夏先祖定下的規(guī)矩，若是把煥哥兒交給潘姨娘撫養(yǎng)，若是一不小心讓皇上身邊的督查使探了風聲……影響了侯爺?shù)氖送?，媳婦可是擔待不起！”

　　老夫人頓時臉色煞白，不復剛才的威嚴，一張臉白了青，青了又白，最后變成紫黑色，姜雉微不可見的一笑，老夫人最喜歡拿捏著別人的短處，殊不知，當她的短處被別人牽制時，竟這樣有看頭！

　　老夫人眼中的東西，哪一件比得上周謐的仕途來的重要！

　　平陽侯周謐也擔憂自己的仕途被這些無端小事受到牽連，此時正是皇上身邊的督查使活躍的時刻，自己耐著性子忍住每天不去探望穆婳，怎能容忍這些小事影響自己的仕途！想到這里，周謐心中開始打退堂鼓，勸慰老夫人道：“撫養(yǎng)庶子庶女這些事情原本是姜雉當做的，煥哥兒看著也比以前壯實了許多，不如把煥哥兒繼續(xù)交給姜雉撫養(yǎng)吧。”

　　姜雉心里一嗤，煥哥兒在她那里住了不過三四日，尋常人根本分辨不出胖了瘦了，周謐為了自己的仕途，硬說煥哥兒壯實許多，連老夫人都糊弄上了。

　　老夫人畢竟年紀大了，眼神不似往日的尖銳，聽周謐這樣一說，心里也有了計較，暗暗開始找臺階下。

　　姜雉望了一眼百靈，百靈只是好奇的看著老夫人積善居里的各色擺設，并未和老夫人過多親近，想起剛剛進門時，百靈煥哥兒兩個孩子中只有煥哥兒見了老夫人才懶懶的動了一下小腿，也并不和老夫人過多親近。

　　姜雉正想著，華歆朝她努努嘴，姜雉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老夫人的太白醉酒屏風下面，一雙藕荷色的鞋子正在來回走動，姜雉心里明了，敢情潘姨娘不知用了什么招數(shù)來積善居央求老夫人幫她要回煥哥兒……

　　老夫人沉思半晌，才出聲說道：“你說得對，侯爺?shù)氖送局匾?，如此重要關節(jié)侯爺可不能被督查使拿到什么把柄才好?！?p>　　言下之意，督查使暗訪期間煥哥兒依舊交給她撫養(yǎng)，若是督查使暗訪結束……老夫人果然不急于這么一時。

　　姜雉掃了掃屏風下拿雙來回走動的繡鞋，心里一動，想出一個引蛇出洞的法子來，于是提高聲色道：“媳婦一定用心撫養(yǎng)煥哥兒，不負老夫人重托。百靈媳婦也定會好好教導，時辰不早了，媳婦先回長明院了?！?p>　　“嗯”老夫人語氣里有些不愿，假好心道：“你身子可好些了？”

　　姜雉這才想起來自己這幾天一直以身子不好省去了晨昏定省，瞅了一眼屏風下面走動愈加快捷的藕荷繡鞋，難道潘姨娘還不著急么？嘴角噙了一絲笑意：“大夫說這些病需要靜養(yǎng)，不是一時片刻便能好的了的?！?p>　　老夫人嘆了一口氣，“既然需要靜養(yǎng)，這些日子你就不必來請安了，”姜雉等的就是這句話，孰料，老夫人接著說道：“蕙蘭，你去拿些紫蛤蚧給二夫人，滋陰補肺之物，你的病也會好的快些，”老夫人的眼中染著一絲無名的笑意，卻給人一種毛骨悚然之感。

　　姜雉也察覺到老夫人心存不善，剛想拒絕，卻看見蕙蘭不容拒絕的拿著一包東西走了過來，花木擋在姜雉身前連忙去接，正是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姜雉略略一彎腰，“多謝老夫人，侯爺仁孝之德必然會傳入皇上耳中?！?p>　　此言正中老夫人下懷，吟吟笑道：“但愿如此?！?p>　　姜雉煥哥兒周氏等人剛要離去，屏風中忽然走來一個身影，倒身就跪：“二夫人，煥哥兒他需要我啊”

　　潘姨娘果然忍不住了，煥哥兒看到潘姨娘也是忙著跑過去，“姨娘姨娘”的喊個不?！舻恍?，故作憐憫的扶起涕泗橫流的潘姨娘，“潘姨娘這是怎么了？”

　　“還請二夫人把煥哥兒交給我撫養(yǎng)，奴婢來生做牛做馬，必然報效夫人大恩，”潘姨娘跪在冰涼的地上，泣不成聲道，周謐剛要阻攔，姜雉先了一步，“姨娘想要撫養(yǎng)煥哥兒，那就交給你撫養(yǎng)好了，”

　　什么？

　　老夫人和周謐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老夫人軟硬兼施，各種威逼利誘姜雉依舊咬著牙不放煥哥兒，現(xiàn)在潘姨娘一句哀憫之詞竟然能讓姜雉改了心意？

　　潘姨娘臉上寫滿不信，驚訝的眼角的淚珠幾乎都忘了滑落……剛才軟硬不吃的姜雉竟然答應把煥哥兒交給她了？

　　老夫人擔憂周謐的仕途受到影響，剛要開口時，姜雉緩緩放話，“我身子虛，不如明日去外面的御閣樓問診，御閣樓中不乏皇上身邊的人，督查使也能知曉我身子虛弱，極有可能猜測侯爺體恤嫡妻身子虛弱，不得已之下才將庶子交給生母撫養(yǎng)，”姜雉瞟了一眼周謐，接著說道：“說不定，督查使還會給侯爺記上一筆疼愛嫡妻的品德呢！”

　　既然你早就這樣的退路，剛才為何不說？姜雉坦然迎向老夫人和周謐陰沉的幾乎能滴出水的目光，留下了周氏和煥哥兒，在潘姨娘的千恩萬謝中瀟然離去。

　　“小姐，你怎么能一時的心慈手軟把煥哥兒交給潘姨娘呢？”走在回長明院的路上，華歆面色不甘的說道。

　　姜雉笑吟吟的牽著百靈的手，笑著說道“我之所以撫養(yǎng)煥哥兒，只是以防撫養(yǎng)百靈時，老夫人從中阻撓，實在不行，舍了煥哥，換來百靈也是值得的，”

　　小姐這是在防患于未然，花木心中不禁佩服道，怪不得小姐聽說華歆給周氏和煥哥兒收拾滿是塵土的西廂房后臉上一股惋惜之情。

　　“既然小姐無意撫養(yǎng)煥哥，那為什么不干脆在老夫人要回煥哥兒的時候直接給老夫人呢？”華歆還是不明白，喋喋不休的問道。

　　姜雉臉上閃現(xiàn)一絲戲謔之色，“我不過是看不慣老夫人拿捏她人短處，一時興起，逗逗她罷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