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降下一道靈光,萬千紫氣。
正是炊煙徐徐升起的時候,人們驚愕的望著天空撕裂的黑洞,幾秒后,一座座殘舊石碑轟隆砸落地面,山河倒流。
大地一片哀嚎。
山林中,有那飛禽走獸沐浴在紫氣下,懵懂的瞳孔閃過一絲異樣,隨即哇哇吼叫著,縮身躲進(jìn)了森林深處。
……
百年后,玄水河畔。
冰寒的冷空氣呼嘯刮著,一隊難民似的百姓匆匆向前,隊伍后邊,兩個半大的孩子牽著一匹老驢,上面馱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少年雙眼緊閉,嘴唇發(fā)紫,一副人事不省的樣子。
“虎子,你哥怕是不行了,前面密林子找塊地埋了吧?!?p> 前面的林老頭回頭嘆了口氣,看著兩個孩子閃過一道憐惜,可隨即摸了摸干癟癟的肚子,又露出一抹自嘲,這天下亂了,自己一行人的活路又在何方?
“不,我哥沒死……嗚嗚,我哥說了,要帶我去大城里,他不會死的……”左邊七八歲的男童低頭哭泣著,另一只手緊緊牽著三歲的妹妹,后者抬起水靈靈的眼睛,看了一眼驢背上的哥哥,露出難過的臉色。
“哥哥。”女童奶聲奶氣的推了下少年的身體。
似乎被女童的動作驚醒,驢背上的少年動了下食指,身體一陣攣動,跟著睜開眼眸,露出一抹茫然,緩緩從驢背上爬了起來。
“哥哥醒了!”
兩個孩童都是一聲歡喜的大叫,最終哇哇大哭著撲到少年的懷抱,而垂死的少年也驚呆了四周一群人,許多人都在想,這少年是快去了吧,回光返照嗎?
“我……這是哪里?”秦漠艱難的吞了口口水,茫然抬頭掃了眼四周,雪白的大地,奔流的河水,一群穿著破爛的老人婦孺,余下五六個青壯,也是干瘦如柴,面目扭曲,眼眸里幽幽的綠光,那是餓到了極致的眼神。
“秦小哥,你……還好嗎?”林老伯擔(dān)心的湊過來,打量了他幾眼,發(fā)現(xiàn)少年除了說話軟綿綿之外,居然沒有一點瀕死征兆,這是活過來了。
“我不是已經(jīng)死在天劫之下了?誒?這是什么地方,居然有如此濃郁的天地靈氣!”秦漠感到腦袋一片劇痛,回憶起臨死前的一幕。
前世,他是一名修士,向往長生大道,以赤子之心,登磐石天道。
百年苦修,半生參悟。
一朝金丹入腹!
可惜,可恨?。∥岜疽詾樘ど襄羞b天地,可最終還是逃不過那天道劫罰!
秦漠痛苦的掙扎著,一道道記憶涌現(xiàn),像是一道道驚雷,炸響在耳邊。
“原來,我又重生了,還附身在這個少年身體……”
終于,秦漠想清楚了一切,茫然的眼眸恢復(fù)了平靜,隨后低下頭,看了眼趴在懷里啼哭的兩個孩童。
“你安心去吧,這兩個孩子,我會好好照顧他們的?!?p> 秦漠在心底自言自語,內(nèi)心深處,原主人一抹悸動和不安的情緒,隨著這一聲莊嚴(yán)的誓言,像是柳絮于空中飄散,隨風(fēng)逝去。
“林老伯,我沒事了,多虧你幫我照看虎子和芽兒。”秦漠慢慢的從驢背上爬下來,誠懇的看著林老伯。
對方五旬左右,身材佝僂,滿頭白發(fā),一條條皺紋爬滿了眼角,那是經(jīng)歷了生活磨難的歲月痕跡。
他也是這一伙難民隊伍的頭領(lǐng),之前大伙都是一個村的,他是村長,如今全村人舉家逃難,各人都顧不上自己,弟妹年幼,不懂事,也多虧林老伯有心照看,兩人才不至于出了意外。
“哎,這亂世流年的,誰都不容易,何況你這次昏迷,也是為了幫村子抓捕那邪魔女子造成的?!绷掷喜畤@了一聲,隨即搓了下干澀的巴掌,灰白的臉頰閃過一絲興奮,道:“再苦的路都走過去了,前面就是渡口了,過了河,到了道宮,將那魔女交上去,大伙都能分得些許財物和糧食,今后的日子也不至于過得這么苦了?!?p> “什么魔女?”秦漠一愣。
很快秦漠就知道了,他順著林老伯的手指看去,看到隊伍中間有一輛殘舊的木車,由三四個尚有余力的青壯拉著趕路,木車上面立著一個枷籠,粗大的木頭裹著鐵刺尖,牢牢的將里面一個身體發(fā)抖的人影逼在了角落。
依稀可見,那人影是個穿著泛黃布衣的女子,一頭被黃色塵土鋪滿的長發(fā),蜷縮在角落,把頭埋得深深的,看不清面容,麻木的四肢久久不動,像是頹然絕望的牛羊,即將任人宰割。
“那就是魔女!”林老頭眼中閃過一道畏懼和義憤,雙臂激動揮舞,用老酸秀才的口吻囔囔著:“炎漢末年,天降異象,各地遭劫,此后數(shù)年,有那邪魔女子滋生,勾人魂,吸人血,奪人心,更有甚者,有邪魔能力,驅(qū)使兇獸,制造瘟疫,誘惑世人使其墮落并死亡,是不潔和邪魔的化身!”
聽到這句話,秦漠這具身體的記憶仿佛都涌現(xiàn)了一般,良久,他征然的看著隊伍里,不管是老女男少,隨著林老伯的話語,一個個義憤填膺的朝著木籠里的女子拋擲石塊,亦或者撿起地上的垃圾,拼了命的朝女子身上甩,一個個露出厭惡仇恨的目光,恨不得殺死她。
“打死這個魔女!都怪她,咱們的家園才沒了!”
“殺了她,殺了她!”
“殺了她算便宜她呢,送到道宮處,自然有長老處置,長老說了,天下大亂,劫難亂生,都是這些邪魔女子造成的,只有將這些魔女凈化,才能還這天下一個朗朗乾坤。”
咒罵聲繼續(xù)著,隊伍緩緩?fù)靶羞M(jìn),可這嚴(yán)寒天氣,加上路途難走,走了半天,隊伍也才不過趕了一里的路,可所有人已經(jīng)餓得沒力氣了,干脆停下來,眼巴巴的扭過頭,看向林老頭。
“今兒就走到這吧,各家各位找個地兒安營吧?!绷掷项^嘆了聲,打開隨身攜帶的包裹,從里面掏出幾斗大米,跟著又不舍的勻了勻,滿手老繭的把米袋遞給婆娘,扯著嗓子道:“大伙的口糧不多了,用大鍋多放點水,幾個婆娘再去采點野菜,今晚湊合著吃吧?!?p> 頓了下,林老頭舔了舔干澀的嘴唇,用期待的表情,朝眾人鼓舞道:“別看咱們現(xiàn)在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我告訴你們,等過了河,把這魔女交給道宮,那些道宮老爺們一高興,起碼也有十幾大車的賞賜,銀子,糧食,種子,棉料都有!今年這冬啊,也能過去了。”
隊伍二十幾人都有氣無力的站起來,看了一眼那鍋里少的可憐的大米,還不夠幾個壯實漢子充饑,可大伙從村里逃難出來,已經(jīng)帶走了所有的糧食,一路走下來,也只剩下這么一點了。
吞了下口水,一伙人捂著咕咕直叫的肚子,各自干活去。
“林叔,這魔女真那么值錢?可要一想起那晚,我還是覺得心里不痛快!”
村里獵戶老李家的大兒子李鐵湊上來,雞窩似的腦袋,滿臉風(fēng)霜和不悅,看了那木籠一眼,跟著把牙齒咬得嘎吱作響,哼聲道:“都怪這女人,要不是她,那些走獸們怎么會瘋了一樣攻擊咱們村子,讓大伙險些把命都丟了!”
正在旁邊逗著妹妹的秦漠猛地一頓,眉頭微鎖,像是回憶起了什么。
“不錯,那一晚,滿山的野獸瘋了似的攻擊村子,虎狼豹子也就算了,可就連一些家畜牛羊,平日里溫馴得很,也在那一晚,好像發(fā)狂一樣,見人就咬,一頭跟著一頭,不要命似的橫沖直撞……”
“整整一晚,村子被攻擊得不成人樣,隔天,甚至連山里一些恐怖的異獸都出現(xiàn)了,那如山丘一般的蠻象,飛在天空的大鵬鳥,盤旋在村子上空,好像村里有什么讓它們心動的東西,發(fā)出恐怖的嘯聲?!?p> 不得已,村子里十幾戶人家只能拋棄了家園,踏上了逃難的路途。
前世作為大半生都在修煉的金丹修士,秦漠有著特有的敏銳和細(xì)心,從剛剛降臨這個世界,他就發(fā)現(xiàn)了這個世界很不一般。
抬起頭,那天穹壯美,浩浩蕩蕩的霞光遮天蔽日,那是極為濃郁的靈氣凝聚的靈云,放在前世他修煉的世界,也是一方洞天福地,妙不可言。
想到這,秦漠才猛然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身體,十七八歲,四肢倒也協(xié)調(diào),但很顯然,這是一副沒有經(jīng)過修行的軀體。
再看眼前這些人,一個個衣衫破舊,蓬頭垢面,空洞的眼神,滄桑的面容,讓人一下子看得出這是個不好的世道,或許在外面的天地,瘟病橫生,餓殍遍野,有著更悲慘的景象。
濃郁靈氣的天地,沒有修行過的凡人,難道是世俗界?
可是不對!
秦漠響起之前林老頭的話,他分明提過“道宮”兩個字,聽名字,有點像是他前世修行的門派,難道身處道宮的人,是這一方世界的修士?
還有那所謂的魔女,究竟是怎么回事?
秦漠壓住心里亂七八糟的想法,緩緩靠著老驢站起來,有點吃力的腳步,大病初愈的精神,都讓這具十七八歲的身子搖搖晃晃,好像隨時要倒下來似的。
“秦小哥,你這是?”
林老頭愕然的看著秦漠站起身,目光看向隊伍中間的馬車,那復(fù)雜的眼神透露著無窮的好奇。
“林伯,我過去看看那個魔女?!?p> 秦漠輕輕一聲,他很疑惑,眾人口中厭惡的那個魔女,到底長得什么樣,又是怎樣個情況?畢竟在前世,他所熟知的魔女,無一不是邪魔歪道,都有著該殺的理由。
“那可不行,那一晚為了抓住魔女,你可是差點把命都丟了。還有啊,我聽說,咱們大老爺們都要離這些魔女遠(yuǎn)一點,聽說她們就算是看你一眼,也能把你的魂給勾了,吸你的精元!最后你死的時候,整個皮囊都是干癟癟的……”
林老伯似乎見過世面,當(dāng)下很是驚恐的叫嚷道。
“沒事的?!?p> 秦漠驀然笑了,擺擺手,深吸口氣,邁開沉重的步子,緩緩朝馬車方向走去。
人還未至,一縷微風(fēng)吹來,伴隨著一抹異香,讓踏步前進(jìn)的秦漠猛然停住了腳步。
“這是……!”
他猛然一喝,像是見到了不可思議的事物,整個人怔怔的看著馬車處,那猙獰的枷鎖籠子里,瑟瑟發(fā)抖的弱小身子。
“沒錯,這是先天異香,靈根之體發(fā)出的獨有氣味!”
幾秒后,秦漠內(nèi)心發(fā)出一聲震驚的尖叫,也不知哪來的精神,大步如流星的躥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