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幕 幻境
安瞳的情緒一時之間變得糟糕極了,她使勁卷縮著自己的身體,彷佛在極力抵抗和逃避著什么。
她拼命在心底里告訴自己,不可能。
不可能的!
她父親不是那樣的人,他是疼愛她和大哥的父親。
即使他是那般的沉默。
仇逝還在與她說著什么,他的聲音似乎一下子變得很遠(yuǎn)很遠(yuǎn)……
又似乎很近很近。
恍恍惚惚之間。
她聽到他貼近她耳邊說道。
“安瞳……你真以為就這樣而已嗎?你爺爺為什么會出事,為什么大白天會有人放火燒屋,你真的沒有想過為什么嗎?”
“如果你爺爺此時此刻不是躺在病床里,你覺得你會甘心情愿回到蘇家嗎?”
“我知道你從不貪圖蘇家千金的身份地位,你之所以回去,就是為了圓了你母親的遺愿還有彌補(bǔ)這二十年來缺失的親情,不是嗎?”
“可你的母親就是被你眼前這位高高在上的父親害死的,是他親手殺死她的??!”
“他如此心狠手辣,你肯定什么都不知道吧?哦,對了。還有顧家那個小子,他連同他的父母一起被綁架,你已經(jīng)猜到了是誰下的狠手不是嗎?”
“是你的父親,蘇元顥?。∷H自找人去了結(jié)了顧遲的父母,只因他覬覦顧家勢力多年,恨不得蘇家取而代之。那時候的顧遲才七歲,你都親眼看到了那些他被人虐打的照片了,不是嗎?真是可憐啊……”
“還有最后一件事,你大概不知道……你父親殺了顧遲父親后,還動了心思想要趕盡殺絕……將顧遲送到人/販子那里,要將他折磨到生不如死!”
安瞳的世界彷佛瞬間崩塌了似的,無聲鐵落在冰冷的地上。
她之前做的那些噩夢,人物場景又似乎瞬間栩栩如生在她眼前呈現(xiàn)。
爺爺躺在病床上身體僵硬的畫面,她想去捂熱他的手,卻怎么也無法捂熱。
她哭著說道。
“爺爺,爺爺……你別再睡了好不好,你之前說好要帶我回家,要給我做我喜歡吃的糖醋排骨,你說了不會留下我一個人的?!?p> “爺爺……你為什么說話不算數(shù)呀。”
畫面突然一轉(zhuǎn)——
她彷佛親臨其境到了顧遲被人綁架的地方,那里好黑好暗,沉重的空氣彷佛梅雨天般的潮濕,讓人覺得十分難受。
她的阿遲,手腳被人鎖上了鐵鏈,如同她之前一樣,他的眼睛也被蒙上了一塊黑布。
她看不清楚他是不是流淚了……
她想要去靠近他,可是突然有幾個高大的男人穿過了她透明的身體,大步走了過去。
他們神色兇煞,臉上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狠毒笑意。
“小少爺,還是那般嘴硬嗎?沒關(guān)系——總會教你嘗嘗什么叫人世間的苦楚,這樣你才會長大,不是么?”
他們舉起鐵鞭的時候——
安瞳聽到了自己身體血液停止的聲音,她拼了命想要推開那些人,不要傷害她的阿遲,不要??!
求求你們了。
不要傷害他?。?!
可是當(dāng)她的雙手快要碰到他們的時候,卻從一片白光中穿透而過,安瞳低頭震驚地凝望著自己的雙手。
而同一時間——
她聽到了猙獰的鐵鞭狠狠揮下來的時候,將阿遲小小的身體打得皮開/肉綻。
她看著濃稠猩紅色的液體從他額間流下,她覺得自己哽咽的聲音像是從喉間染著鮮血透出來的,透著撕心裂肺的痛苦。
為什么……為什么要是阿遲。
為什么要這般對他?
他才七歲,為什么要害他失去了自己的父母,失去了自己的家??!
他是不是也像她那樣,除了他的爺爺……他就一無所有了?
眼前的虛幻場景瞬間被拉回到了現(xiàn)實(shí),安瞳不知道在這場幻境里到底哭了多久多久,又流了多少的眼淚。
她只知道,她已經(jīng)哭得喉間再也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她抬起頭,目光迷茫而驚恐地望著眼前半跪在她面前的蘇元顥,聲音變得極輕極輕。
輕得彷佛不帶任何重量。
“爸……你為什么不說話?”
你說話呀……
告訴我,爺爺不是你害得的,母親和阿遲的父母都不是你殺的,阿遲也不是你傷害的。
你說話呀……
為什么——
為什么,你還是這般沉默?
蘇元顥神色默然,他的目光依舊猶如泰山般沉穩(wěn)平靜,似是被戳中了什么,又似是猜到了什么。
他卻依舊沉默不語。
只是心疼不已地望著快要陷入瘋魔的小女兒,她的臉色蒼白極了,憔悴極了,滿目的淚水彷佛快要將這里淹沒。
他從來沒見過她這幅模樣……
讓他不由地想起了多年前還在世的妻子。
她臨走前的那一刻,柔和的目光也是那般悲傷地望著自己,她在他耳邊絮絮叨叨地說著什么,他緊緊攥著她的雙手,心底里不斷自言自語道。
答應(yīng)你……我都答應(yīng)你。
是我沒保護(hù)好你,是我欠你的。
只要你想要的,我都會替你辦到。
時間被拉回到此時此刻——他抬頭望了一眼仇逝,后者朝他露出了一個極其詭異可怕的笑容。
蘇元顥疲倦般閉上了雙目。
袖中的雙拳緊緊握著,彷佛蒼白的骨節(jié)泛著鐵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