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卷簾低語，觸目愁腸斷（六）

　　“你們各是什么人，本宮心里清楚。怎么，大殿上這么背棄你的好姐妹，還奢求她會原諒你？染香，你素是周全之人，怎么這會兒卻‘做了婊子還要立貞節(jié)牌坊’？”見染香眼眸錯愕，舒寧又道：“本宮乃鄉(xiāng)野之人，言語粗鄙也無須奇怪，你也聽過本宮說了進宮前的故事，不是么？”

“娘娘對于所晉貴重之物往往不屑，單是綠玉如意，后宮中的娘娘誰不想擁有？可娘娘卻輕巧送給了德妃娘娘，還是當著陛下的面送出，鄉(xiāng)野之人，可無此心胸?！比鞠阈煨鞈穑瑵u漸似乎讀懂了自家主子的心思。

“是呀。難得陛下惦記，這綠玉如意，曾經(jīng)得到恩賜的嬪妃不過是英宗時的蘭貴妃和如今的陸太后，再來就是宮里隱秘不可說的寧妃，本宮這般將陛下的心意送了出去，也不知道會使得哪家歡喜。”舒寧眸子淡淡地看向染香，重又道：“宮里人人道本宮是女菩薩，既是這般，你又何必屈膝求饒？染香，這可是落了本宮的面子?！?p> 染香聽聞，忙又磕頭，卻不敢再說求饒的話，只低低道：“染香愿為娘娘效犬馬之勞，以報娘娘厚待家人的恩德?！?p> “哦？看來方才你們姐妹談話，畫眉說得極多，連這事兒她也知曉了?！狈路鹪缫阎獣砸话?，舒寧的笑意更濃了，她緩緩站了起來，步至染香跟前親自彎身扶起了染香：“你放心，家里人，本宮都安置好了去處，定不會虧待他們的。原想遲些日子再告訴你，卻不知畫眉那丫頭是怎么查出來的。想來她是這般誤會你的情誼吧？這樣的人，沒了就沒了，何必可惜？”字字句句輕松，卻說得染香毛骨悚然，她訝異地望向舒寧的目光，見之如黑夜深邃，那般冰冷，全無面子上的歡愉。染香心驚，只徐徐垂首，虔誠道：“奴婢愿一輩子伺候娘娘?！?p> 得了舒寧眉眼的笑意后，如此主仆二人便相安無事地過了一夜。翌日清早，染香候在舒寧床邊，神思復雜地看著眼前睡夢中的人兒，回想起適才起來路過走廊時，那些宮人輕悄地說起浣衣局外的小溪流處發(fā)現(xiàn)了具女尸，身子模樣全已腐爛辨不出人樣來，管事的人徹查了宮女檔案卻并無發(fā)現(xiàn)有何遺漏，因而歸為了疑案處理。染香心里想起自家主子昨夜說的畫眉沒了就沒了，也就猜到八九分那女尸是何人。只是如何連戶籍也銷毀了，她是越看自家主子越是心里害怕。正胡思亂想之際，卻驀然發(fā)現(xiàn)舒寧已經(jīng)睜開了雙眸，那樣澄亮精神，似乎不曾睡眠一般。染香只聽到舒寧陰沉沉道：“這般就害怕了？不過是毀容而已，不過而已?！?p> 染香“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她明白主子其實并未深眠，自己所思所想所聽其實早已被主子捕獲?！捌饋戆桑姹緦m梳妝，今兒要再去見見嫻太妃?！庇謸Q回了那聲聲溫婉的語調(diào)，染香再抬起頭時舒寧已經(jīng)安坐在菱花鏡前，烏絲垂地，那樣的安詳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