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秋雨一場寒。
金陵城又下過一場雨后,天氣冷到不得不添被添衣了。薛勁喝了口熱茶,才覺著身子是自己的,喃喃自語道:“這外人吶,就是不靠譜。什么神捕,還六扇門。從京師請來,如今連個屁影都見不著?!?p> 薛貴站在一邊,說道:“爹,布莊的生意要不要告訴大父?”
啪!
茶蓋一合,薛勁喝道:“你是嫌我們手頭還不夠亂是嗎?如今咱們才把控薛家生意多久?要是讓老爺子知道布莊幾個月沒開張,還不得扒了你我的皮!長房那里不知道搗鼓什么鬼,竟然把你那三叔的兒子給招呼來了,打理薛家的生意弄得風生水起,你要是還想著接手薛家的大業(yè),就給我憋著!”
“可是,爹,年底一盤賬,大父就什么都知道了。咱們還怎么瞞過去?”
“放心,馬上就會有轉機的?!毖叛垌缓希湫Φ?。
莊子上的生活,讓林嵐著實活成了一個富家地主翁的模樣。天氣涼了,這扯布做衣裳的人也多了,布行里的生意又好了起來。當然,這些都是包成來打理的。今年的新棉被瘋狂的織布作坊侵吞一空。農耕社會,還是以耕種糧食作物為主,棉花這樣的作物,也只是占小頭。
不過布坊之中的囤貨量,足以讓布行一年無憂。前些日子收來的布匹,加上這幾個月產(chǎn)出的布匹,堆滿了好幾個倉庫。莊上的佃戶忙碌了幾個月,拿了豐厚的銀錢,一個個都樂呵地牙齒都要掉了。
有些人活了大半輩子,都沒有見過銀子是啥樣的。從莊上的老賬房那領到銀子,眼睛都亮起來了。生活的希望,在于活得更好,更舒坦。那么錢就是必不可少的東西。
傅小刀身上的薄衫,即便是天氣涼下來,都是不帶換的。太過于厚重的衣服,容易影響到他出手的速度。
“小巷那邊我又去過了。似乎尸體被人處理了?!?p> 林嵐眉頭一挑,道:“如果是薛家亦或是官府,這個時候估計早就滿城風雨了??磥響撌怯腥税抵袔驮蹅?。”那日崩了韓捕頭之后,林嵐怕出城的時候有變,就帶著傅小刀直接跑路了,免得又什么危險。
“也許是薛家人故意不聲張,埋下的一個圈套,等著人鉆進去?!备敌〉蹲匀粵]有蠢到光天化日下進到那巷子里查探。黑夜之中的他,才是真正的幽靈。
“管他呢。從現(xiàn)在起,這些事都和咱們沒有半個銅子的關系。”
莊上的漢子拖著頭宰好的羊,樂呵地過來,道:“東家,羊宰好了,放哪兒?”
找個避風的地兒,支口大鍋,今日全莊子上的人都聚起來喝羊湯,補一補。林嵐瞥了眼那只洗好的羊,說道:“一只不夠,多殺幾只。布行今年賺得多,犒勞犒勞大伙兒。”
幾個漢子一聽都眉笑顏開,連聲道謝。唯獨不高興的是莊上放羊的兩個瓜娃子,流著鼻涕抹眼淚。
一個漢子過來,說道:“東家,這剝下來的皮毛能不能給我?這倆娃娃都是我的崽,平日里摟草喂羊也沒少出力,東家行行好,皮毛讓孩子他娘拾掇拾掇,做件背心御寒。”
“拿去吧。我要來也沒用?!绷謲箍粗鴥蓚€抹眼淚的瓜娃子,“天氣暖和了,再買些羊羔回來就是。”
“真的么?”孩子一聽,頓時就不哭了。畢竟都是他們一點點喂肥的,要宰了就少個伴,難免傷心。
漢子拍了下那個呆萌的瓜娃子,道:“還不謝謝東家!”
“哦,謝謝……謝謝東家?!?p> 莊子上很快就支起了三口大鍋,婦人們洗干凈了宰好的羊,剁成了塊狀,用水先焯上一邊,將那些血沫撇去。
作坊已經(jīng)暫停了,閑下來的漢子們有的去附近的莊上幫人割晚稻,多補貼些家用,總比沒有要好。
柴火噼里啪啦地響著,佃戶的一些熊孩子,不怕死地抽出燃著的火棍玩弄著,立馬就有眼尖的農婦過來,直接一個耳光子打過去。
“玩什么火,晚上得尿褲子!”
雖然不知道玩火和尿褲子到底有什么沾邊的關系,但是臉上的巴掌印,還是讓調皮蛋們離火堆遠遠的,不敢再去玩火。
羊肉焯過水后,添上蔥姜大料,將幾壺紹興老黃酒倒入鍋中,這羊肉便慢慢燉起來了。香氣飄揚,讓那些不安分的熊孩子們一個個蹲守在鍋邊,眼巴巴地等著開鍋的時刻。
這邊大鍋燉著,林嵐和萍兒英蓮以及順溜幾個,則是已經(jīng)開動起來。木炭烤著羊肉串,撒上點鹽,吃得時候拌上點香菜,足以抵消羊肉本身的膻味。
用炭火的火鍋雖然沒有直接在火上的那般沸騰,但也能保持著溫度,林嵐涮著羊肉片,沾點芝麻醬料,塞入嘴中,大呼過癮。
“英蓮,吃東西的時候別老是看詩,說了你多少遍了。”
莊子里沒太多規(guī)矩,一些舊俗就被林嵐嚴令禁止,類似女人不上桌、打老婆、打兒子的,只要發(fā)現(xiàn),立即逐出莊子,這也讓林嵐成為了莊子上中老年婦女之友。
英蓮將詩稿往身后一藏,吃了口燙好的羊肉,道:“恩公還真會享受呢?!?p> 林嵐笑了笑,日子本來就是用來享受的,不然忙死忙活的,為了什么?
“小凡呢?”
順溜迫不及待地將炭火上的羊肉串撕咬入口,又怕燙得嘴起泡,要吃又不敢吃瞬間,哈喇子都流了下來。
“小凡哥說要搞個大東西?!?p> 對于這樣半道接手的發(fā)明小天才,林嵐也是無語,沒有專業(yè)知識,憑幾個鐵匠木匠,居然還想搗鼓出什么玩意兒來,也算是有股子倔驢脾氣。
“恩公,寶琴姐姐來了好幾封信,這些詩稿……”
“別,別和我提詩。頭疼!”一提到薛寶琴,林嵐都頭疼。
英蓮會心一笑,沒想到也有恩公頭疼的時候。
叮鈴鈴!
叮鈴鈴!
莊子上用于警報的金鈴響起來。這些金鈴都被封在角落,根本不可能讓風吹動,一旦拉響,那就意味著有突發(fā)的情況。
林嵐起身,說道:“你們坐著,我出去看看?!?p> 他拿過燈籠,朝外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