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崖數(shù)十丈高,下面灰霧靄靄,從此落下哪里還有生還的機(jī)會呢?
李錦勒住了馬,翻身下來,從懷中摸出一個掛墜,對眾人大聲說道:“國師先天一卦,測算出公子命帶災(zāi)星,克母克父,禍國殃民。此前他身邊的種種異相就是證明!因此命我和李權(quán)二人悄悄將其了結(jié),以此玉墜為證?!?p> 老管家李良被那李權(quán)狠狠壓在身下,痛聲哭喊道:“那相爺可知道你們殺了他的獨子嗎?”
那李權(quán)手上使勁,冷哼一聲,說道:“老管家,你還不知道相府是誰當(dāng)家嗎?國師乃是主母的師兄,我們相爺能到如今地位靠的就是和國師相互扶持。今日如不除掉邪祟,以后就是國師也幫不了他了?!?p> 李錦回頭看了一眼身后,心中料定事情已經(jīng)辦妥,便使一個眼色讓李權(quán)將其松開,說道:“更何況,主母已然懷有身孕,日后自然會為老爺生下嫡子。還不用你來操這份心呢?!?p> 老管家李良一聽這話,頓時癱軟在地。他是相府最老的人了。當(dāng)年李氓攜家?guī)Э诔跞肷n京,便是他第一個入府服侍。前主母李朱氏是公子的生母,生性溫厚賢良,一心為夫操持。只可惜在老爺官運初亨之時便因勞累過度而辭世了。臨終前還囑咐公子,要孝親敬長,建功立業(yè)云云。如今十多年過去了,公子已長大成人,卻被國師測算成邪崇災(zāi)星。李良腦海中浮現(xiàn)李朱氏模糊的慈眉善目,又想想小公子平日的敦厚可親,心頭一顫,掙扎起來哀嚎著朝崖邊奔去。
那李茂早就已經(jīng)縮在一邊,一直不敢出聲。李錦李權(quán)二人見他如此形狀不僅不加阻攔,反而側(cè)身讓開,任李良沖向崖邊。
哪知李良方到崖邊,忽又驚叫一聲癱坐在地連連后退。緊接著一聲尖銳的鳥鳴貫徹整個山谷。崖下涌起一團(tuán)濃霧,頓時狂風(fēng)橫起,飛沙亂揚(yáng)。馬匹早已受到驚嚇狂奔而去。誰也睜不開眼睛,隱約中只能看到一團(tuán)巨大黑影從崖下緩緩升起。
眾人驚呼,連連后退。李錦摔在地上,一張黃符從他懷中跌落出來。那黃符一遇黑風(fēng)便放出一陣亮光,在空中左沖右撞。黑風(fēng)卻好似一面盾牌,任黃符怎么沖撞都無法擊破。
不過片刻,黃符的光芒越來越淡,最終于湮沒在了黑風(fēng)中。接著黑風(fēng)消逝,飛沙停落。
那四個仆人睜開眼看時,只見李若公子躺在離他們不遠(yuǎn)的地方,像他們一樣滿臉驚恐疑惑。
再看懸崖上空懸浮著一只巨鳥,長喙短尾,青褐相間的翅膀輕輕扇動。鳥背上坐著一個身穿黑袍的人,披頭散發(fā),面容隱沒在暗光中,只有一雙眼睛發(fā)出綠瑩瑩的幽光。
李良離巨鳥最近,方才正悲痛尋死,突然間又見此詭異場景,一下子竟發(fā)狂起來,指著李若公子,又指著那鳥背上的怪人,嘶聲大喊數(shù)聲:妖怪,妖怪!接著雙眼一翻便倒地不起。
“良叔!”李若公子飛撲過去,一把將他抱起??上Ю盍家央p眼露白,牙關(guān)緊閉,只抽搐了兩下,便再也不吸氣了。李若公子的耳中方才還回想著這幾個仆人的言語,此刻獨獨李良身死眼前,他心中又悲又痛,不由仰天長嚎。
那巨鳥也應(yīng)聲長鳴,三個仆人心中突然驚醒過來,轉(zhuǎn)身便往樹林里跑。黑衣人嘿嘿冷笑,手指輕輕一彈,樹林中鉆出三根藤條,嗖的一聲將三人脖子纏住,高高吊起。正在此時,密林深處射出數(shù)道黃光。三個仆人立刻又應(yīng)聲掉落在草叢中。與此同時另有兩道黃光分別向李若公子和那黑衣人射去。那黑衣人眼疾手快,大袖一揮射出一柄青光劍,趕在李若公子的喉頭前擊散了那道黃光。另一只手將袍袖在身前一晃,面前黃光就變成一張黃紙輕飄飄的落了下來。
李若嚇的癱坐在地,青光劍在頭頂嗡鳴盤旋。
“何方妖孽,膽敢放肆!”一聲喝斥,如雷貫耳。
話音未落已有一個鶴發(fā)童顏的老人站在眾人面前。只見他眉頭擰結(jié),一臉正氣,袍袖翻飛。來者正是褚云國國師花山寂長!那三個仆人見有了靠山,都退到一邊聚成一堆。只有李若公子不自覺地往后退了數(shù)步。
那黑衣人悠然說道:“原來是大名鼎鼎的褚云國國師花山寂長啊”
國師冷冷回說:“你這妖孽倒有些見識,居然識得老夫?!?p> 黑衣人聽此言語冷哼一聲:“如此狂妄!春山語就是這樣調(diào)教門下弟子的?”說罷雙臂向上一揚(yáng),一柄黑劍從他身后飛出,直擊向花山寂長。
花山國師往后一翻,堪堪躲過,大喝:“本宗主名諱豈是你能呼喊得?”說著卻從袍袖中抄出一支一尺長的木棍來。
那黑劍在空中打了個轉(zhuǎn),又朝國師襲來。眼見那黑劍就要到了面前,花山寂長將手中木棍往前一晃,那木棍便暴長數(shù)尺,立時化作一桿長槍將黑劍挑過一邊??罩幸宦暫魢[,黑劍立刻又從左邊急刺而來。只見花山寂長怒目圓睜,將一桿長槍橫檔豎挑,左右騰挪,絲毫不落下風(fēng)。眼見黑劍越來越快,花山寂長的槍舞的更快,金屬撞擊的點點火花在老國師周圍不停閃爍。
不愧是一國之國師,年逾七旬還能有如此體力!黑衣人想到這,朝著空中喃喃念咒。頓時在密林之中響起野獸低吼之聲,三匹灰狼呲著牙,沉著肩,一步步的從密林中走出,將花山寂長圍在中間。
旁邊幾個仆從嚇得大氣都不敢出,花山寂長倒是依舊從容不迫。黑劍再次襲來,花山寂長將長槍往前一遞,正中劍柄將其擊飛。也是此時,他背后空虛,一匹黑狼猛然躍起,張著大口朝他襲來。眾人倒吸一口涼氣,老國師卻翻了個筋斗將長槍一晃,只見長槍上半部迎風(fēng)展開,竟是一面巨大的三角金邊旗幡,上面赫然閃著本輪宗的降魔咒。旗幡一橫一揚(yáng),順勢將灰狼包裹其中。只聽嗷嗚一聲,降魔咒金光一閃,灰狼立刻化作黑煙消失不見。
見到此景,黑衣人召來黑劍在手,縱身躍下玄鶴,飛身來斗。只見他橫劍風(fēng)吹面,斜刺輕如燕。老國師連忙又化旗為槍,堪堪擋住再回槍欲刺,他卻迅速砍向下盤。老國師壓低槍尾來擋,他又貼身轉(zhuǎn)到右邊橫劍來刺。老國師大喝一聲,旗幡展開,沿著他的劍鋒將老國師擋在里面。劍鋒在旗幡上劃出道道火花,那人卻已竄出旗幡的范圍。
旗嶓帶風(fēng),終不如長槍輕便,既已展開就要一舉擒敵才好。于是國師全力勝轉(zhuǎn),以連綿不絕之勢將那人纏住,勢要將他卷入其中。不想耳邊忽聽兩聲低吼,眼前那人如魅影一般突然遠(yuǎn)去。老國師心中一涼,想要回身揮動旗幡依然來不及了。剎那間肩頭劇痛,兩匹灰狼一左一右,已死死咬住他左右肩胛骨。花山寂長大吼一聲,覷準(zhǔn)了黑衣男子的方位,將令旗收成長槍奮力一擲。長槍破空,黑衣人急轉(zhuǎn)了幾圈才躲過。只見兜帽從他頭上滑落,露出一個披頭散發(fā)的年輕男子模樣。
背上的兩頭狼踩在老國師身上,長牙已深入骨肉。狼頭往上一扯,花山寂長慘叫一聲,砸在地上,雙臂好似斷了一般再沒有半點知覺。那黑衣男子見此情景,眼里閃過一絲狡黠的笑意,然后將手一揮,兩只狼立刻化作黑煙消散。
花山寂長掙扎著爬起來,靠著一塊石頭恨恨地問道:“你,你,是魔界狼族?”
哪只那黑衣人卻輕輕一笑,自言自語到:“花山寂長,本輪宗花山宮門下弟子。因沒有仙緣,所以修了個人間富貴。十年前下山來做了褚云國的國師。你師妹花山鐘同你一樣沒有仙緣,便下山來投奔你。正好御前紅人李氓之妻新喪,你便撮合二人成婚。從此你與李氓,一個做國師,一個做宰相。已經(jīng)可以說是富貴至極了吧?”
花山寂長不知他是何意,也不答他,只怒目而視。
“既身為一國之師,在宗門眾徒中也算個稍有出息的了。今日意欲加害宰相公子,卻不曾想敗于我手,真是丟盡了你們名門正道的臉面,哈哈哈”
“哼!他是妖邪,今日你便是明證。本座除害不成,以身殉道也是功德一件!”
那男子冷笑:“不敵對手便是以身殉道?這種往自己臉上貼金的本事還真是和春山語一脈相承??!”花山寂長待要怒斥,那男子卻繼續(xù)說道:“是不是妖邪你說了能算嗎?天地之奧妙,又豈是你這個修道不成,混世人間的半吊子凡夫能理解得了的?”
“本座于師門之中,不過是排在最末的弟子,因此才來人間行走。但是你這魔族,今日明顯是有備而來。但凡眼不瞎的,都不會相信他與你沒有事先勾連。他一介凡人,勾連魔族。除此孽障,正是我輩職責(zé)所在!”
“算命的是你,解命的也是你。十年前你便做了國師,為何十年前你不說他命帶邪祟,偏偏是你師妹懷孕之后才說?你師妹老蚌生珠,自然要籌謀深遠(yuǎn)。不除去這個嫡長子,她辛苦修的這場富貴便要拱手讓與他人了。于是你們先散布命帶妖星的謠言,又搞一些異象出來?;5媚抢钤紫嗪途┲蟹卜蛏钚挪灰伞=又盟鍪怪H,一步步誘使這小公子到這,想悄悄處理了。呵呵呵呵,本輪宗這修現(xiàn)世富貴的法門還真是了不得呢,呵呵?!?p> 那男子不緊不慢說完這些,李若公子已癱在地上渾身發(fā)抖。三個仆從也是匍匐在地,不敢抬眼相看。唯有老國師呵斥一聲,說道:“一派胡言。這個天降災(zāi)星,在家中被百鴉爭啄,溺井不亡,巨蛇環(huán)繞。這都是世人親眼所見,如今你這個邪魔現(xiàn)身,正好印證了他命格所言?!?p> “哈哈,你這點道行蒙騙凡人也就罷了,難道還當(dāng)真以為你們本輪宗的道術(shù)無人可識破嗎?我,與你本輪宗有著幾百年的仇怨。但凡你本輪宗的事叫我遇見了,都是要攪和一下的。你策動群鴉啄他,我就令群鴉不得近身;你借風(fēng)推他下井,我便暗中救他性命;你幻化巨蛇追殺,我便暗中助他脫離蛇口。如今,你要殺他,我也偏要救他。怎么樣,你能奈我何呢????”
花山寂長聽到這話又惱又恨,眼里恨不能噴出火來??v使他雙臂無法施力,也拼盡全力大喝一聲:“休得胡言猖狂!”
頓時,兩股疾風(fēng)從他身后旋起將他托在半空中,只見他雙眼泛紅,口中喃喃念咒。降魔旗呼啦一聲展開,幡上咒語像活物一般彈射而出,朝黑衣人襲去。那男子立刻將劍花挽起,咒語撞上玄鐵黑劍迸出無數(shù)金光。
花山寂長閉上眼,念咒聲越來越快,符咒一化二,二化四,迅速織成一張金網(wǎng),將黑衣男子層層圍住,越縮越緊。
一旁的李若心中不由得緊張起來,他奮力撐起身體,悄悄的往后挪動。
那黑衣男子卻只是冷哼一聲,左手在胸前捏一個護(hù)身決,右手依舊舞劍不停阻擋符咒的攻擊。只見他腳尖一點地,身子像離弦之箭一樣沖破咒網(wǎng)向花山寂長擊去。老國師猛的睜開眼睛,雙手擋住已踢到喉頭的腳背。那人立馬反腳一踹,花山寂長悶哼一聲又摔在地上。咒語的攻勢立刻減弱。
黑衣男子惡狠狠的說道:“就憑你這點伎倆也想將我困???今日我不殺你!且留你一條老命,回去給春山語那個老婦帶一句話:往生一到,怨仇必報!”
說完黑鳥高鳴一聲,漫天飛沙驟起。眾人再睜眼看時,那男子,巨鳥,連帶李若公子都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