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初十,京城大雪紛飛?;食侵斜M是悲傷。
大安國安和皇帝病逝。
太和殿內(nèi),跪了一屋子的人,陳楨憲和陳楨林自然也在其中。
一直侍奉皇帝的老公公,從皇帝的枕下取出了一道圣旨,此乃皇帝的遺詔,眾人皆俯首聽旨。
老公公用他年邁卻又尖銳的聲音念道:“奉天承運(yùn),先帝遺詔?;仕淖雨悩E林人品貴重、才德兼?zhèn)?,深得朕心,?dāng)克承大統(tǒng),著即皇帝位。欽此?!?p> 圣旨一念,屋內(nèi)之人皆面面相覷,難以置信。
陳楨憲心中原本還因父王的病逝而悲痛,此時(shí)全化為憤怒,他道:“張公公,你是不是念錯(cuò)了?”
張公公道:“太子殿子,雜家雖年紀(jì)大了,但還沒老眼昏花,圣旨上確實(shí)寫的是四殿下繼承帝位?!?p> 張公公說著便要將圣旨遞交于陳楨林,卻見陳楨憲一把奪過圣旨,看過圣旨上的內(nèi)容后,他咬著牙,哭笑道:“父王……你果真是偏心!”說完他便將圣旨摔在了地上,憤然離去。
張公公拾起了地上的圣旨,將它遞于陳楨林,道:“四殿下,接旨吧?!?p> 陳楨林雙手接過圣旨,看過圣旨的內(nèi)容,確實(shí)是父王的筆跡,確實(shí)加蓋了玉璽,疑惑問道:“父王,為何這樣做?”
張公公笑笑道:“殿下,圣旨上寫的很清楚了,殿下您人品貴重、才德兼?zhèn)洌瑢矶ㄊ菫槊骶?。?p> 陳楨林看著圣旨上的內(nèi)容,又道:“可是……”
張公公打斷道:“四殿下,別可是了。接過這圣旨,您就是我朝的皇上?!?p> 說完,張公公便跪了下來,道:“吾皇萬歲!”
眾人見狀,雖難以相信先帝沒有立太子為帝,反倒是立了前任太子,心中有疑慮,也有質(zhì)疑,但卻也不敢說什么。
此時(shí),人群中有聲音道:“微臣叩見皇上!”說著便向陳楨林叩首行禮,此舉乃王丞相所為。眾人見王丞相這樣做,便也跟著附和起來。有幾位原是陳楨憲一黨的大臣,幾番思量,也認(rèn)明了局勢,跟著叩首行禮。
五日后,皇城之人皆都披麻戴孝,舉國同喪。但喪儀這天,陳楨憲卻沒有隨行。準(zhǔn)確來說,五日以來,他都將自己關(guān)在了太子殿。無論身邊親近之人如何勸說,他都不愿去葬禮儀式,即便知道這將是死罪。
在喪儀前一日,從封地趕來的陳楨康也去找過一次陳楨憲,但卻被拒絕相見。陳楨康原本是念及兄弟之情,特來勸導(dǎo)陳楨憲,卻被拒之門外,心中也有幾番不悅,嘀咕道:“大哥可真沒用,到手的皇位都保不住?!?p> 身邊的隨從聽了進(jìn)去,附和道:“四殿下還真是走運(yùn)?!?p> 陳楨康眉頭一皺,更是不悅了,罵道:“還不是你們辦事不利!”
隨從怯道:“屬下也沒想到四殿下跟前會有高手守護(hù)著。”
陳楨康露出不滿的神情,道:“什么凌霄閣,都是一幫不入流的蠢材。兩次都沒要的了楨林的命?,F(xiàn)在可倒好,他不僅娶了姝婳,還當(dāng)了皇帝!......你看你,找的什么人辦事!一點(diǎn)本事都沒!”
陳楨康罵罵咧咧著,隨從也不敢再去插話。
陳楨康心中本就未完全放下王姝婳,但卻又只能認(rèn)命。不過,在喪禮儀式這一日,見著跟在陳楨林身邊的王姝婳,心中還是有一些漣漪。會想著若是當(dāng)初陳楨林命喪宮外,他是不是就可以和王姝婳共結(jié)連理。會想著,若是有朝一日他成了皇帝,是不是就可以將王姝婳搶回來。
終歸是想一想,他還是得認(rèn)命。
先帝喪儀舉行后七日。陳楨林登基為帝,改年號為‘平’,時(shí)為安平元年,立丞相之女王氏為后,大赦天下。
登基大典之時(shí),陳楨憲依舊未出席。待所有儀式、典禮操辦結(jié)束,陳楨林便去了太子殿。
太子殿內(nèi)異常安靜,屋內(nèi)沒有任何太監(jiān)宮女,只有陳楨憲一人背坐在大殿之中,甚為冷清。聽見腳步聲,陳楨憲回頭看了一眼,陳楨林一身明黃色的龍袍甚是刺目,陳楨憲又背過頭去,語氣低沉道:“你來做什么?”
陳楨林道:“朕登基大典,你為何不出現(xiàn)?”
陳楨憲冷笑一聲,道:“所以,你是來治我的罪的?那盡管下旨便好.....是問斬,還是囚禁?”
陳楨林緩緩說道:“二哥,你覺得我該如何下旨?”
陳楨憲道:“罪該......問斬......”
陳楨林冷漠的道:“可我不能如你的愿!”
陳楨憲回過頭來,疑惑的望著陳楨林。陳楨林又道:“二哥犯的錯(cuò),豈可一死了事!”
陳楨憲神情有一絲惶恐,問道:“你想怎樣?”
陳楨林道:“我要封二哥為長寧王,去鎮(zhèn)守長寧之地?!?p> 長寧郡位于大安國的西面,與西滄國交界,近年來紛爭不斷,民不聊生。所以若在往日立皇子為長寧王,并不是什么好事,但時(shí)至今日早已不同,陳楨憲自知自己犯下重罪,而今并未被責(zé)罰,反倒是被立為王,有些不敢置信。
陳楨憲此時(shí)方才起身,問道:“為何放過我?”
陳楨林道:“人非圣賢,孰能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二哥,這句話是你當(dāng)初教授于我的。”
這句話的道理確實(shí)是陳楨林考量的,可也不僅僅如此。陳楨林一方面念及昔日的兄弟之情,一方面也珍惜陳楨憲的治世才能。孤身治理大安國,他需要有個(gè)幫手,而這個(gè)人他只想得到陳楨憲。
陳楨憲心中有些漣漪,幾分感動,他望著陳楨林,小聲問道:“楨林......你還會相信我嗎?”
陳楨林道:“我相信二哥不會再欺騙我了?!?p> 陳楨憲道:“不會了?!?p> 二人相視一笑,算是放下了心中的隔閡。
沉默片刻,陳楨林方問道:“二哥,金陽他......”
話未問完,陳楨憲便打斷道:“早幾日,我便放他回去了?!?p> 陳楨林未曾料到陳楨憲竟沒有拿金陽的性命威脅他,反而已提前放過了他,心中到有幾分高興,他道:“謝謝二哥?!?p> 陳楨憲道:“楨林,你現(xiàn)在已貴為皇上,不可再向我說‘謝’字?!彼D了頓,走到陳楨林跟前,又道:“以往是我不滿父王對我的忽視,怨他對我的不公平,迷失了自己?!?p> 他說著便摟住了陳楨林,小聲道:“是二哥對不起你,往后不會了?!?p> 松開陳楨林后,他拍了拍陳楨林的肩膀,笑道:“你會是大安國的好皇帝,而我會在你身旁支持你?!?p> 陳楨林點(diǎn)點(diǎn)頭,道:“謝謝二哥?!?p> ......
臘月二十七,年關(guān)將至,大雪落滿了蓬萊山莊的每一個(gè)角落,連帶著封了下山的路。往日在這個(gè)時(shí)候,司徒焱便不會再出蓬萊山了,但今日他卻將司徒音叫來了書房,告訴司徒音他將要離開山莊幾日,并交代司徒音好生看管凌夙寒,絕不能私自放了他。
司徒音有些好奇司徒焱這個(gè)時(shí)候離開山莊是要去哪,但卻并沒有多問,因?yàn)閱柫艘彩前讍?,他便?yīng)著司徒焱的要求,保證一定會好好看管著凌夙寒。
可答應(yīng)是一回事,履行卻又是另外一回事。
司徒焱走后的第二日,司徒音便用棋盤打開了書房的地室,進(jìn)入地室,穿過狹窄的隧道,打開了連接地室與地牢的石門,便看見了睡在地牢中的凌夙寒。凌夙寒聽見動靜,睜開眼,看見石門那邊的司徒音,早已麻木的心萬分詫異。他以為是自己花了眼,懷疑道:“六哥?”
司徒音示意他不要說話,以免驚動看守的弟子,并比劃手勢,讓他過來。凌夙寒立馬起身,走進(jìn)石門。司徒音松下石門的開關(guān),石門牢牢的合上后,凌夙寒才敢說話,問道:“六哥,你怎么在這?”
司徒音一邊帶他往回走,一邊回答他,道:“我來帶你出去。”
“你怎么進(jìn)來的?你義父呢?”
司徒音匆匆答道:“義父他出山了,這幾日都不會回來?!?p> 凌夙寒跟著司徒音到了地室,從上方的一方出口出了地室,便是司徒炎的書房。司徒音取走墻上棋盤中的棋子,書房的地板又牢牢的合上了。
因是新年將至,莊中眾人都在忙著裝飾院子,準(zhǔn)備過年事宜。來時(shí),司徒音便借機(jī)支走了許多弟子,故而回司徒音院子的一路,也沒遇到莊中弟子。
凌夙寒被關(guān)在地牢中已有一個(gè)多月,雖是冬季,并不出汗,但身上卻已有異味。司徒音帶他回自己的院子洗漱一番,換了身干凈樸素的衣服,才略顯精神些。
司徒音遞給了凌夙寒一些銀兩,道:“晚些時(shí)候,我送你下山,出了這蓬萊山,便不要再回來了?!?p> 凌夙寒接過銀兩,問道:“你私自放我走,會不會有什么危險(xiǎn)?”
司徒音不以為然,答道:“這你無需擔(dān)心,我不會有事的?!?p> 凌夙寒點(diǎn)點(diǎn)頭,放下了擔(dān)心。
司徒音替他收拾東西時(shí),又道:“對了,現(xiàn)先如今楨林已稱帝了?!?p> 此話一出,凌夙寒十分驚訝,問道:“楨林當(dāng)了皇帝?”以確認(rèn)不是自己聽錯(cuò),或者是司徒音說錯(cuò)。
司徒音回道:“沒錯(cuò)。先帝駕崩之時(shí),留有遺旨,立的是楨林為帝?!?p> 凌夙寒詫異道:“那太子陳楨憲呢?”
“楨林稱帝后,封他為了長寧王,現(xiàn)已去了長寧郡了?!?p> 凌夙寒一時(shí)也不知該如何看待此事,皇城之事他也不懂,便沒再多說,而是問道:“六哥,你幫我找到沐云了嗎?”
在地牢之時(shí),司徒音來看過凌夙寒幾次。凌夙寒便請求司徒音幫他打探尚云薔去了何處。
見凌夙寒問起此事,司徒音遺憾的搖搖頭。司徒音確實(shí)派手下去找了,但大安國如此之大,茫茫人海找一個(gè)人,豈是容易之事。
凌夙寒見司徒音搖頭,便道:“無妨。出了山,我自己去找她便是?!?p> 冬日里,天黑的特別快,傍晚過后,天便已全黑了。司徒音送凌夙寒下了山,走過山道的層層白雪,凌夙寒算是徹底離開了蓬萊山莊。
司徒音道:“多加保重!”
凌夙寒握劍于胸前,向司徒音行了行告別之禮,道:“六哥,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