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夙寒見她已將門帶上,便正言道:“我有如下幾件事要問你,煩請你如實告知。”
尚云薔見他如此嚴肅,更是用‘請’一字,實在覺得慎的慌,便應道:“公子,請問?!?p> 凌夙寒直接問道:“你可是女子?”
尚云薔的心咯噔一下,心跳瞬間加快,想從他的神情中觀察出他到底知道了什么,又了解了多少,但見他竟無半點表情,便不知如何是好,只回道:“是。”
凌夙寒眉頭皺了起來,目光牢牢的鎖定在尚云薔身上,又問道:“你來這,有何目的?”
尚云薔心中有一股沖動,想著干脆豁出去了算了,便回擊著他的目光,道:“我......為你而來。”
凌夙寒一時錯愕,下意識的回避了她的目光,不敢再看她。
“公子,你不問我為何這樣說?”
凌夙寒便問道:“為何?”
尚云薔苦笑了下,走近到他的身旁,輕輕靠在了他的懷里。凌夙寒頓時不知該如何是好,竟只會愣在原地,等她說話,一時間忘了推開她。尚云薔緩緩開口,語氣平緩而溫柔說道:“因為.....你是.....”
“之銘哥!之銘哥!”
凌夙寒和尚云薔怎么也沒想到,陳楨林會在這個時候推門進書房,而陳楨林更是沒想到,他一大清早便在書房撞見兩人抱在一起,而且還是兩個男人。
凌夙寒這才反應過來,慌忙地推開了尚云薔。
陳楨林看著尷尬的二人,道:“我是不是要先回避一下?”
“我去……重新?lián)Q壺茶水來?!鄙性扑N端起桌上的茶具,找個借口便離開了。
陳楨林見尚云薔匆匆離開,尷尬一笑,對凌夙寒說道:“看來蓬萊山莊即便不收女弟子,一樣會出事啊?!?p> “楨林,你誤會了。”
“不能啊,我可是兩只眼睛看的清清楚楚?!标悩E林一邊說著,一把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不過,你放心,我不會亂說的?!?p> “你真的是誤會了?!?p> “嗯?”陳楨林也不理他的話,思考了下,道:“我有點想告訴六哥,好催催他和宋銀姐?!?p> “絕對不可以?!?p> “好好,我不說,絕不說?!?p> 見此狀,凌夙寒也不再和他糾纏方才之事,便岔開話題道:“你來找我有何事?”
“嗯,我是想問問,能否改為明天去京城?”見凌夙寒一臉疑惑的表情望著他,陳楨林又繼續(xù)說道:“聽聞父王的身體越來越差了,我想早點回去看看他?!?p> 凌夙寒點點頭道:“好,那就明天一早出發(fā)?!?p> 而后,這一天陳楨林便都與凌夙寒在一起,尚云薔再也沒找到機會和凌夙寒說出實情。冷靜之后,她便沒了之前的沖動,也想清楚了后果。傍晚時分,凌夙寒好不容易得到機會,終于可以向她問清楚之前之事。
清風苑的長廊中,凌夙寒攔住了尚云薔。
凌夙寒道:“你那時候打算與我說什么?”
尚云薔本打算回避他,已不愿如此唐突的告訴他以前的事情,更不知該如何打破他如今構建的記憶。但轉念一想,她也不愿事情就止步于此,想著這或許是一個新的機會。她深吸一口氣道:“我確定想知道?”
“你盡管說便是?!?p> 尚云薔點點頭,語速飛快地說道:“因為公子你是我鐘情之人,所以我才會混進山莊。”
凌夙寒一時怔在了原地,半天才說道:“你......勿要開玩笑!”
尚云薔目不轉睛的望著他,道:“我沒有開玩笑,我所言全是實話!”
“我之前從未見過你!”
“那也只是你之前從未留意過我罷了!”
“......”
凌夙寒一時慌亂,竟進退兩難。不知是該深究下去,還是假裝從不知道,就此作了罷。尚云薔見他不再應聲,又不依不饒的問道:“那公子你要不要給我一個機會?”
突然的發(fā)問,讓凌夙寒驚慌失措,他從未考慮過這個問題,也從未想到過這個問題。按理說,他本該義正言辭的拒絕掉,并盡快遣她離開蓬萊山莊。但莫名的,他當下只覺緊張,甚至有些竊喜,有點想脫口而出“好”。
但他現(xiàn)在畢竟是司徒之銘,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便選擇無視方才的問題,道:“你早些收拾好東西,明天一早我們就出發(fā)去京城......我不打擾你了?!?p> 凌夙寒便打算離開,沒走幾步,又聽見尚云薔在他身后,說道:“公子,你可以明日再回答我!”
尚云薔其實內心并不期待著凌夙寒的回答,她只是想慢慢地和夙寒有一個新的開始,不想事情永遠止步于現(xiàn)在。
“想不到,我大安國世風如此日下啊?!绷栀砗畡傠x開,走廊那頭便出現(xiàn)一個人,那便是陳楨林。
尚云薔揉了揉太陽穴,對走過來的陳楨林道:“你偷聽我們說話?”
陳楨林一臉委屈道:“我可沒有偷聽,我是光明正大的聽......你說你們兩個,武功這么好,居然都沒察覺到我來了?!?p> “......”
“我現(xiàn)在可算是明白了,這蓬萊山莊為何要定下那樣一條有違人情的規(guī)矩,原來還是有點道理的嘛!”
“......”
“不過?話說回來,你們真的......”
“什么?”尚云薔見他欲言又止,便問道。
陳楨林以懷疑的口吻道:“斷袖?”
尚云薔此刻已不知該如何解釋,便道:“是??!怎么樣?違法嗎?”
陳楨林見她一時有些小情緒,便識趣道:“不違法,不違法。推崇,推崇!”
尚云薔沒再回應他,示禮后,便準備離開了。只是陳楨林還是不依不饒的跟在她的身后,道:“沐云,我可真是佩服你,太有勇氣了。不顧身份和地位地追求自己想要的,我以后得向你學習?!?p> “王爺,你這是在諷刺我呢?”
“不是說好,不用稱我‘王爺’的嘛,多見外不是!而且,我可沒諷刺你,我是真的佩服你......”見尚云薔眼神犀利的望向自己,陳楨林立馬收起笑臉,弱弱的說道:“真的.....”
走廊盡頭要分道之時,陳楨林又玩笑道:“不如我回宮讓父王給你們賜婚怎么樣?”
尚云薔回了他一個白眼,而后又順著他的話點點頭,笑道:“好啊?!?p> 見尚云薔竟不反駁,陳楨林自知無趣,便不再取笑她了。
次日清晨天微亮,凌夙寒、尚云薔和陳楨林三人便早早的下了山,坐上備好的馬車向京城方向出發(fā)。途徑的各個城鎮(zhèn)總是能看到朝廷張貼的尋找陳楨林下落的告示。
馬車中的陳楨林遠遠看著墻上的告示,愧疚道:“看來父王正在到處找我?!?p> 凌夙寒擔憂道:“就怕不只是皇上在找你?!?p> 日暮時分,三人落腳在了青陽鎮(zhèn)。在入住客棧之時,客棧老板端詳了陳楨林一會,卻還是沒能認出他就是告示上的那個人。朝廷張貼的告示上雖畫有陳楨林的模樣,但相似度也只有五六分,更何況現(xiàn)在的陳楨林已做了喬裝,他的左臉貼上了被燒傷的傷疤。為了陪著陳楨林自毀形象,凌夙寒的右臉眼睛周圍,也貼上了類似的傷疤。所以那客棧老板或許根本不是想到了告示上的畫像,而是被他們這樣的模樣嚇到了。
三人叫了些飯菜在凌夙寒的房間里享用。陳楨林一邊吃著飯菜,一把試圖揭掉臉上的假傷疤。
“之銘哥,你也趕快把它弄掉吧,看著怪別扭的?!?p> 凌夙寒點點頭,便也開始揭下傷疤,這東西粘的挺緊了,二人眉頭都緊鎖著,強忍著。
剛把假傷疤揭下,忽聽門外有敲門聲。凌夙寒和陳楨林便不約而同的背過身去。
尚云薔問道:“誰?。俊?p> 問外人答道:“客官,我是店里的小二。有位客官讓我給您送件東西?!?p> 尚云薔開門,門外站著的果然是店里的小二,他遞給了尚云薔一張紙條。尚云薔疑惑的打開紙條,上面寫道:青陽山道有埋伏,繞行。
尚云薔警惕道:“這是誰給你的?”
店小二道:“樓下的一個客官?!?p> 尚云薔便站在樓道上,往下望,問道:“哪一個?”
店小二目光掃視了一圈大堂,道:“好像不在了?!?p> “那人長什么樣?”
“戴著帽紗,我也看不到臉?!毕肓讼?,店小二又道:“不過,看他身高和聽聲音,感覺是個少年?!?p> 尚云薔點點頭,道:“好,我知道了。謝謝你了?!?p> “客官客氣了,有什么事再吩咐我?!?p> 回到房間,關上門,尚云薔把信遞給凌夙寒道:“店小二的話,你們怎么看?”
凌夙寒應道:“此事有蹊蹺?!?p> 尚云薔附和道:“那我出去看看,看能不能追上那個人?!?p> 凌夙寒允道:“小心點。”
客棧門前的街道上來往也就幾人,根本沒有身形相似之人。尚云薔縱身一躍,飛身至屋頂,輕踏間已至青陽鎮(zhèn)一棟高樓的屋頂。此處,視野更加廣闊,青陽鎮(zhèn)本就不大,尚云薔站在屋頂上,幾乎可以一覽青陽鎮(zhèn)的全貌。好在現(xiàn)在還有暮色,還能看清街道。尚云薔目光來回巡視,終是在一個街角看到一個戴著帽紗之人。
縱身躍起,不出一會,尚云薔便至那少年身后不遠處。少年也聽到動靜,輕功一躍,想要離開,尚云薔緊隨其后,追逐之際,二人便來到城郊的樹林。
此處無人,林木眾多,尚云薔更好施展輕功,幾個輕躍,尚云薔便落腳在了那少年的面前,少年不得已停下了腳步。
尚云薔問道:“你是何人?為何要給我們紙條。”
那少年答道:“你不必知道?!?p> “你不表露身份,我們又怎知你說的是真是假?”
少年一時愣住了,想了片刻道:“我說的是真的!”語氣有些堅定,也有些著急。
尚云薔又逼問道:“我們憑什么信你?”
少年不知該怎樣回答,便要離開,尚云薔出手欲要取掉少年的帽紗,看看他的真面目。少年往后退了兩步,躲過了尚云薔的襲擊。尚云薔跟上再次出手,少年拔出劍來。尚云薔收手后退兩步也拔劍而出,二人打斗開來。交手幾十個回合后,尚云薔已慢慢處于劣勢,連連后退。幸而少年只是點到為止,并沒有真正要傷害尚云薔。
尚云薔輕功躲閃到少年身后,問道:“你為何會天辰的劍法?”
少年沒有回答,消失在了林間。尚云薔沒有再追上去,因為即便追上去,除輕功外,她的確不是少年的對手。
回到客棧,凌夙寒和陳楨林還在屋中等著她。
“怎么樣?追上了沒?”
尚云薔點頭道:“追上了。不過,還是不知道他是誰。他武功高出我許多?!?p> 凌夙寒道:“你與他交手了?”言語中夾雜著擔憂。
“嗯。不過,他到并沒有傷害我。”
陳楨林問道:“那我們明天還走青陽山道嗎?”
凌夙寒以一種‘你覺得呢’的眼神望著尚云薔。尚云薔只好回答道:“我看那少年好像真是好心提醒?!?p> 凌夙寒隨即說道:“那如此,我們明天繞道而行吧?!?p> 陳楨林認可的點點頭,起身說道:“行,那我們回屋休息了?!?p> 尚云薔也隨之起身,但剛站起來,左手便突然被身旁的凌夙寒拉住,凌夙寒的力量使尚云薔又坐回到位子上。陳楨林聳聳肩道:“那行吧,我先回去休息了?!?p> 陳楨林走后,尚云薔一臉錯愕道:“公子,你還有什么事要吩咐?”
凌夙寒垂下頭,小聲說道:“你還沒吃飯,吃完飯再走?!?p> 尚云薔歪著頭看他,目光掃過桌面:“可飯菜都收了?!?p> 在尚云薔出去之時,店小二早已過來將屋里的飯菜都收走了,為此凌夙寒和陳楨林還匆匆忙忙的將臉上的傷疤又貼了回去。
“我讓小二在見你回來之時,重新準備飯菜。估計一會就好了。”
尚云薔淺笑道:“公子,你怎么突然對我這么好?”
凌夙寒不答。
尚云薔俯身過去,離他更近些,道:“昨天的問題,公子還沒有回復我吶?”
凌夙寒依舊沒有回應。尚云薔倒也不覺氣餒,她原本就沒報有什么期待。她端正了身姿,目光望向門外,安靜地等著店小二將飯菜端上來。
“昨日之事,你可否給我時間認真思考一下?!绷栀砗Z氣誠懇地繼續(xù)說道:“我不想這么兒戲?!?p> 尚云薔沒想到在這安靜的屋子里,凌夙寒會突然開口這么說。尚云薔的目光回到凌夙寒的身上,逢上凌夙寒的目光。尚云薔從他的眼神中仿佛又看到五年前的他。
尚云薔認真回道:“好。”而后,她又補充了一句:“我可以給你一生的時間去思考?!?p> 凌夙寒的目光有些異樣,尚云薔不再望向他。
‘從前是你在等我,如今換我等你。于你我二人,又何嘗不是一種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