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皇太后的堅持下,華太后把面紗緩緩揭下來拿在手里,那常年不見陽光的皮膚極白,臉上又像滑稽戲里的小丑那樣從鼻梁中間開始發(fā)散,覆蓋大片大片的紅斑,顏色深深淺淺,邊緣坑坑洼洼,不但已不復(fù)當年的容貌,真正毀容了。
宮人們自然不敢看,但心里好奇的要命。
太皇太后眨巴著才哭過的眼睛,覺得粘乎乎的,使勁兒左瞧右瞧,“嘖嘖嘖,歲月是把殺豬刀阿!怎么這眼角都有魚尾紋了?還胖了些,你說呢賢太妃?”
賢太妃看見這位新晉的太后,臉成了爛西瓜,就幸災(zāi)樂禍道:“真的!華太后當年可是水蔥一樣的人呢,不然陛下怎么會在櫻晨公主剛一落生就封她做華妃?”
可太皇太后的話像錐子,扎在了賢太妃的心上:“要是沒記錯,那時候生了勇皇子的賢太妃還只是個小小的夏貴人,只怕見了華妃連頭都不敢抬?所以也不怎么清楚她當年的樣貌呢?”
太皇太后的話像錐子,扎在了賢太妃的心上,當下冷笑道:“臣妾那時候是不敢看她,她不過是仗著母家勢力早早封妃,不過那也沒能救她,她之后就到冷宮一待十六年,臣妾卻靠自己的實力一步一步做到了賢妃,現(xiàn)在就算是賢太妃,也沒人覺得名不正言不順!”
華太后知道這其實是太皇太后想對自己說的話,她不語,迅速又戴上了面紗。
壽康宮的掌事姑姑和太監(jiān)都是老人了,自然有人見過華太后年輕的時候,不過她大病一場,幽閉冷宮十六年,從當年花朵一樣的女子,變成了快四十歲的微胖婦人,一時都瞇著昏花的老眼感嘆時光流逝,歲月無情。
“聽說你代替曹承榮協(xié)理六宮,這一招回馬槍殺的很漂亮。陛下年輕,櫻晨胡鬧,脫脫漁就是個混蛋!曹承榮為皇室誕育子嗣,剛封的修儀還沒熱乎,就被你們一擼到底,還奪了協(xié)理六宮之權(quán),這樣子可不行,后宮牽一發(fā)動前朝,你們不看她,也要顧及她的父親曹秉鯤,他是陛下的左膀右臂,陛下這么做等于自殘,大大的不妥?!?p> 曹修儀聽見太皇太后為自己撐腰,一時哽咽說不出話來。
華太后:“曹承榮怎么跟太皇太后回稟的臣妾也能猜到幾分,可是,一家之言不足信,請?zhí)侍笠猜犅牫兼?,曹承榮剛才在永寧宮一言不合就動手打了長公主,臣妾不是偏袒自己的女兒,按理曹承榮只不過是個嬪妾,長公主卻是先帝的親生,尊貴無比。這后宮里從主子到奴婢,將近兩萬人,陛下為人仁厚隨和,又不可能再像先帝那樣荼毒后宮,這要是從一開始后宮就沒個上下尊卑,亂了章法制度,那以后可有的他頭疼了!”
“什么?櫻晨被打了?過來,哀家瞧瞧……”
櫻晨放下筷子,捂著臉:“太皇太后,沒事兒,脫脫漁已經(jīng)給孫兒拿冰敷過了,剛被打的時候,以為耳朵要聾了,這會子能聽見了?!?p> 太皇太后眨巴眨巴眼睛,心疼地嘖嘖嘖……
曹修儀見她們母女聯(lián)合告狀,急忙道:“太皇太后,長公主對陛下出言不遜,嬪妾一時氣極了,輕輕打了長公主一下,嬪妾已經(jīng)開始害喜,嘔吐不止,每天吃不進東西,倒有操心不完的內(nèi)政,又哪里來的什么力氣?”
太皇太后臉上有一絲不悅,道:“清官難斷家務(wù)事,哀家也被你們攪得頭昏,那就這樣吧,曹承榮依舊還是修儀,但她身子不適,實在不宜過度操勞,只是把協(xié)理六宮之權(quán)交給華太后,這樣子,曹秉鯤也沒話說?!?p> 錦昭儀雖然是妃嬪之首,名義上的主后宮,可她一開始就被曹修儀擠兌的靠邊站了,此時后宮就曹修儀一宮獨大,儼然有母儀天下的態(tài)勢,她最在乎的當然是這個,哪里肯依?
沒謝太皇太后替她保住了修儀之位,反倒急忙過去跪在尊面前:“陛下!嬪妾只有一月多身孕,一切都還正常。而且嬪妾沒有一點兒私心,萬事都為陛下計,只想把這后宮治理的清明興盛,說到底,這后宮是您的,只要您開了金口,旁人又有什么資格說三道四?”
太皇太后一陣咳喘,心想:既然這樣,你還來哀家這里哭什么勁那?找你的皇帝夫君不完了嗎?
尊:“這可不行,朕剛才腦子一熱,已經(jīng)答應(yīng)華太后娘娘,以后她主后宮,朕絕不插手其事?!?p> 曹修儀傻了眼:“陛下就是好糊弄,櫻晨公主又哪里真的會在先帝靈前尋死?她不過是和她的那個假夫君聯(lián)合起來做戲,用話激的嬪妾忍不住動手,這都是計劃好了的,真是居心叵測!”
賢太妃在一旁扇風(fēng)點火:陛下!您也許還不知道,脫脫顏飛就是華太后娘娘的父親安王華柏青王府里的一名優(yōu)伶,當年先帝到他們府里賞茶花時,一眼瞧見了脫脫顏飛,那都是設(shè)計好的。
之后,脫脫顏飛平步青云,他們兩家互相勾連,結(jié)為朋黨,使咱們金涼國前朝后宮,血雨腥風(fēng),要不是先帝實在太憎惡華太后當年帶病侍寢,華家早就把他們的女兒從冷宮里救出來了。
如今,您聽了櫻晨公主和脫脫太后的讒言,讓華太后主理后宮,這是落入人家早就設(shè)計好的圈套,這就等于是脫脫顏飛間接地重掌了后宮大權(quán),您前朝被他掌控還不算,后宮也要拱手相讓嗎?
她說了一車話,看皇帝只管沉思不語,又道:“后宮事物雖紛繁雜亂,卻是體現(xiàn)皇家體統(tǒng)的地方,說到底要有可靠的自己人打理才行,這宮里如今您最信任的人應(yīng)該是曹修儀才對吧!陛下三思!”
曹修儀趁勢哀求道:“陛下!嬪妾乍一進宮,理政也許沒有什么經(jīng)驗,肯定不能面面俱到,錦昭儀又是個萬事不管的清閑人,不如就請您準許賢太妃和嬪妾一起協(xié)理六宮?”
尊仍不語,賢太妃又道:“陛下,所有冷宮的嬪妃都是先帝親自下旨打入冷宮的,只有這個華太后,是太皇太后下的懿旨,她在里面十六年,最恨的就是太皇太后,尤其櫻晨公主嫁的實在太慘烈……為了這個,她也會瘋狂地報復(fù)壽康宮的!”
太皇太后看著尊,用眼睛說:陛下終于知道這后宮水有多深了?
尊像是看懂了,又像是沒看懂,道:“把于往今給朕叫來!”
太皇太后:于往今,那是誰?
華太后:“回太皇太后,他從前侍奉陛下的生母孝慈皇太后,如今是臣妾宮里的掌事公公?!?p> “陛下,這……您這放著眼前的大事不解決,找一個太監(jiān)做什么?”賢太妃勸著,她覺得皇帝的腦子有病。
“都是他!咳咳咳……朕在冷宮里無意中見了他,腦子一熱之后,聽說他叫那個名字就冷,然后,聽說他的名字原來是母妃取的,就又熱,總之,朕好像紅豆冰吃多了,水深火熱,咳咳咳……”
太皇太后見皇帝語無倫次,一搭他的額頭,慌道:“快傳御醫(yī)!”
賢太妃翻白眼:陛下,您病的真不是時候!
這個皇帝油鹽不進,真是雞同鴨講,要是自己的兒子祁王勇哪里會如此糊涂?賢太妃急得干跺腳。
等了一會兒,有宮人在外回話:“啟稟太皇太后,慈恩宮主事公公于往今在外伺候……”
太皇太后:“給哀家把他打出去!是不是對著皇帝打噴嚏,把風(fēng)熱咳疾傳給皇帝了?”
尊忙道:“傳給朕的另有其人,不是他,叫他進來。”
于往今進來了,跪在尊的面前。
他等了半天,皇帝才說了一句:“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啟稟陛下,今兒是您的生辰,過了今日您滿十九歲了?!?p> 于往今答話,一抬頭。
尊看見,眼前的太監(jiān),已是淚流滿面,泣不成聲……(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