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涼國東盡黃河,南接霄關(guān),西至鎖陽關(guān),北控云門關(guān),有六十六州,三百多城池,地方萬余里。
它的都城大興府,雄踞塞上江南慶州,西依賀麓山為屏,黃河南北貫穿,俗稱鳳凰城,也稱西京,自古繁華,名勝古跡盡多,還有八十二蓮湖,水光漣滟晴方好,美景美不勝收,富庶之地,舉目就能看見無數(shù)樓宇畫閣,風(fēng)閣繡幕,掩映在綠意蔥蘢,花繁葉茂,蔥蘢綠意之間,參差數(shù)十萬人家。
文武百官,出行儀仗甬長,千騎擁高牙,威風(fēng)凜凜,蔚為壯觀,雕車競爭豪華,停滿了天街,寶馬比賽金鞍,馳騁在黃磚鋪就的御道。
由于人口密集,每條街道,連著小巷,縱橫交錯,蜘蛛網(wǎng)一樣四通八達(dá)。
三月二十八,依然是高溫,就像天空中有九個太陽一起出動,猛然的高溫酷熱,據(jù)說已經(jīng)熱死了十幾個老弱病殘了。
好多老人都說,這是什么天?就是三伏夏至也不應(yīng)該這樣熱!活了怎么大的年紀(jì)也沒遇到過。
主要是干熱干熱的,今年還沒下一場雨呢,雖說大興府周邊的大片農(nóng)田是靠四通八達(dá)如蜘蛛網(wǎng)般的水渠從黃河里引水灌溉,可大河無水小河干,眼瞅著渠里開閘放水,那水位比平常低了好多。
這就到了滿大街?jǐn)[攤算命的半仙顯神通的時候了,掐指一算:事出反常必有妖!去年瘟疫,今年干旱,老天要滅我……
“金涼”二字是不敢說出口的,但都心照不宣。
圍觀的百姓們有不長記性的問一句:先生說的妖孽,可是馬上入宮做皇后的魏王府小郡主,天命孤煞星……
“……胡說八道!我什么時候這么說了?我是說要來的烏鵲公主……”
幸虧改口快,那個楞頭青已經(jīng)讓幾個換了便衣的皇城司的察子帶走了……
可是這么熱的天氣,不在家里納涼,不到各大寺廟參拜佛祖,求神水沐浴,全都聚集在西圣大街,大太陽底下,有那么多不怕死的人等著看美麗無雙的烏鵲國公主,幾千人夾道歡迎也是有多無聊。
排排冰店的各種冰飲雪刨早就買完了,涼茶涼皮涼糕店里的生意好極了。
酒樓上靠窗的位置最愜意,喝著冰凍果汁,居高臨下,一目了然。還有各種各樣的商鋪一個個腦袋伸出來,路邊的大樹個個不堪重負(fù),半大的頑童蹲在高大的蘆橘樹上吃那橙黃色的果子,果然,路邊的果子雖好看卻都是酸澀難吃的,他們啃一半就扔一半,下邊被砸到的人就開始罵娘。
最慘是馬,好多人站在它們的背上。
等錦之宮的儀仗車馬緩緩過來的時候,全副武裝的禁軍們執(zhí)戟橫刀,戒備森嚴(yán),沿路拉紅線攔擋挨挨擠擠的路人,只可遠(yuǎn)觀不可近瞧。
遠(yuǎn)遠(yuǎn)地,一對衣飾整齊劃一的人馬迎面過來,看服制就知道是宮廷里的內(nèi)監(jiān)和侍衛(wèi)。
他們簇?fù)碇粋€紫色蟒袍金冠的青年,衣飾極其華麗,氣宇軒昂,躊躇滿志,腰胯鑲金扣鉆石的寶劍,閃閃耀目。
有侍衛(wèi)飛馬來報曹秉鯤將軍,那是金涼國的二皇子祁王勇,奉了父皇之命來接。
曹秉鯤急忙下馬跪地問候。
祁王勇也不叫他起來,只道:尊呢?
“回祁王殿下,涼王殿下因?yàn)槁飞细腥玖孙L(fēng)寒,就近歇在衛(wèi)州,估計休養(yǎng)五六日后才能到。”
“哼!連女人都好好的,他倒熊了!”
勇沒等到弟弟出現(xiàn),一肚子氣,再也沒瞧曹秉鯤一眼,自顧自縱馬到公主的車駕前慰問。
錦之宮命侍女掀開轎簾的一瞬,和眼前陌生的男子對視。
這位金涼國的二皇子眼睛瞪得銅鈴一般,驚呼天人!
眼前的異國女子頭發(fā)帶一點(diǎn)麥色的微黃,陽光下發(fā)出誘人光澤,皮膚奇白,深邃的眼睛帶著一點(diǎn)海藍(lán),湛湛有神,鼻梁高聳,容色秀美絕倫,神態(tài)卻羞怯怯如處子。
要不是眼眶子擋著,他的眼珠子都要飛出來了,定定神,毫不掩飾對她的贊美,在馬上和她熱絡(luò)地攀談,發(fā)乎情止乎禮的樣子真依足了皇家貴族的風(fēng)范。
然后跳上馬車,親自為公主做了一回車夫,這浪漫的護(hù)花使者,讓西圣大街整個沸騰起來了,哄動了。
女孩子們舉著遮陽傘和扇子以及斗笠,揮汗如雨,尖叫。
英俊的二皇子一直是她們崇拜的對象,再熱的天也是錦飾齊楚,渾身散發(fā)名貴的熏香,騎在一匹高大的白馬上,白色的披風(fēng)獵獵飛舞,那是所有少女們的夢中情人。
所有的人都把公主的三皇子夫君忘了,也不能怪他們,因?yàn)槟莻€眾人都不認(rèn)識的皇子根本就不在。
曹菓兒和錦之宮的侍女們在車廂里也興奮不已,交頭接耳:“今日咱們可真是在大興府出盡了風(fēng)頭呢!看那些女孩子對二皇子趨之若鶩,她們膽子也真夠大?!?p> “都是側(cè)妃沾了我們家公主的光,沒有烏鵲第一美人做梧桐樹,能引來二皇子這樣的金鳳凰?“
曹菓兒的侍女只好住了口,沒什么能反駁的,果然男人都是看女人的臉蛋和胸脯的,拼本錢的話,終究是自己的主人輸了。
錦之宮后來辭謝了祁王的苦苦相邀,和曹菓兒一起下榻到新的曹秉鯤的府邸。
祁王立即說,這樣未免太委屈公主了,錦之宮局促地?fù)u搖頭:不委屈……
最后,他說改天陪公主逛街看戲,希望公主屈尊,大駕光臨,當(dāng)然了,也包括曹菓兒。
錦之宮嬌羞地拒絕:“祁王殿下的好意,心領(lǐng)了,可是這樣子不大方便……“
曹菓兒自然知道人家約的是錦之宮,順便問一下,是跟自己客氣客氣,就對祁王微笑道:“殿下,別看我們正妃外表如漢成帝的妃子趙合德一般豐腴美艷,可實(shí)際上溫柔多情還要更勝一籌,只不過是個害羞的膽小鬼,都和我們涼王殿下成親這么許多日子了,還像個放不開的新娘子,請祁王殿下不要見笑才是阿?!?p> 祁王哈哈大笑:“本王就是喜歡像公主這般可愛的膽小鬼!“
錦之宮羞的面紅耳赤,把頭低下,像個罪犯。
勇一直把烏鵲公主送到曹府前,跳下馬車,伸胳膊給她。
錦之宮窘迫,可他是夫君的兄長,她不好駁他的面子,只好把手搭他的胳膊上,哪知對方將手腕一翻,緊緊握著她的纖手,眾目睽睽之下,她連耳朵都羞紅了,而且,他身上的香風(fēng)和男子氣息隨那溫?zé)岬拇笫忠徊鬟f給她,使她的心跳驟然加快。
下了車,她就像被馬蜂蟄了,急忙從他緊握的大手里掙脫出來。
晚上臨睡的時候,錦之宮的貼身宮女用烏鵲國的話對公主笑說,真奇怪,都是一個父親生的兩兄弟,性格居然是那么不一樣,咱們的駙馬就像一塊千年寒冰,嫁過來這許多日子,就沒聽他說過幾句話。可這個二皇子,初次見面,談笑風(fēng)生,就像一團(tuán)火。
錦之宮點(diǎn)頭笑道:“不是一個母親的,性格能一樣嗎?”
總之,今天咱們公主真是出盡了風(fēng)頭,看他們大興府雖比咱們國都大的多,果然沒什么美女,這次啊,要他們好好領(lǐng)略領(lǐng)略咱們?yōu)貔o國的厲害!
宮女們說話都硬氣了。
說好的改天,誰知第二天清早,祁王勇就在曹府門廊上等了,錦之宮猝不及防,足足拾掇了一個時辰才出來,虧得勇一向極有耐心和風(fēng)度,最知道如何討女孩子歡心。
西京的游覽勝地很多,勇先陪著她游覽聞名天下的承天寺大佛窟,沙中之海坐沙船,從沙山上直直俯沖下去,嚇的錦之宮緊緊摟著他的脖子大笑大叫。
閱海里泛大龍舟,微風(fēng)拂過的海面波光粼粼,上下天光,一碧萬傾,水里魚躍蝦戲,恰好落雨,恰好他們的目光對在一起,她在他的眼睛里找到了一種不一樣的東西,就羞的不知所措。說起來,這么久,她可還沒敢和自己的夫君這樣對視過……
然后去包下嗒嗒堂去看胡姬們跳回旋舞,飛天舞,還有一出出的歌舞雜劇,參軍戲里,丑伶又捧又逗,把人笑的肚子疼。
格薩爾王的長劇一演就是一個下午,錦之宮看不大懂,靠著勇就睡著了。
勇后來對她道歉,說如果點(diǎn)唐明皇也許她就不會覺得無聊了,因?yàn)椋憔褪俏倚哪恐袟钯F妃的樣子!
錦之宮聽了他的夸贊,覺得再也沒有比勇更加可愛風(fēng)趣的男人了,只覺得這樣的日子過的飛快,和做夢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