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綏固手里拿著的文書,又看著一臉得意的綏固,姜泰略微皺了皺眉,這件事,可有點難辦了。
尤其是兩軍對壘之時,魯軍依險扎營,沛軍固城死守,兩座前鋒軍大營距離魯軍僅二十里距離,這時候讓姜泰分兵給綏固,這一仗,還怎么打?
而且,豫州軍若是有意進犯魯國,位于鄒縣的杜濤早已送信過來了,既然鄒縣都沒有收到消息,那么,魯王是從哪里得到消息的?
從目前的情形來看,似乎有人故意透漏假消息給魯王,才使得魯王投鼠忌器,不得不在南面布下大軍防御,而這個消息到底是從魯國內(nèi)部傳出來的,還是從外面透進來的,姜泰已經(jīng)沒有時間去調(diào)查,他只能先穩(wěn)住眼前的形勢,再去考慮別的。
姜泰猶豫了一會,綏固見姜泰遲遲不肯表態(tài),略帶不滿的干咳一聲,走到姜泰身前,假裝關心的問道:“封侯拜相,此乃人生大喜之事,雖然姜候只是魯國尉,可國尉之職,相當于太尉一般,掌控著魯國軍政大權(quán),已經(jīng)位極人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又有侯爵在身,怎么還愁眉苦臉的呢?”
“綏令尹有所不知,目前沛軍屯積十萬大軍在西面,與我軍針鋒相對,此戰(zhàn)不易,如果分兵南下,恐怕……”姜泰故意頓住話頭,給綏固遞去一個為難的眼色。
綏固雖然耿直,但是他卻知道,自己應該站在哪一邊。
他正了正衣袍,一臉嚴肅的說道:“魯城安危,全系于姜候身上,難道將軍為了卞縣一場大戰(zhàn),就要置魯王于不顧嗎?”
綏固這次,開始拿魯王說事,打壓姜泰了,帳內(nèi)眾將都一臉緊張的望著姜泰,深怕姜泰會一時糊涂,分兵南下,這樣,卞縣的整個戰(zhàn)局都將崩潰,如果沛軍不乘勝追擊,魯軍尚且可以在這里周璇幾日,若沛軍乘勢襲營,魯軍必然敗潰。
苗芯是個直腸子,索性站出來,指著綏固怒罵道:“豫州軍北上怎么了?等我們打下卞縣,再回軍不遲,你是什么東西?在這里耀武揚威,這軍營里,還輪不到你撒野。”
苗芯的話里話外,只有姜泰,沒有魯王,綏固氣的渾身哆嗦,指著苗芯問道:“你……!你是何人,敢這么無禮?”
“哼,我乃中軍校尉,你個老匹夫,知道我哥哥誰嗎?北軍射聲校尉苗吼,我父親,執(zhí)金吾苗殄,你敢和我嚷嚷,我弄死你!”苗芯毫不示弱,右手握劍,順勢要拔出來,管寵正好站在苗芯身邊,匆忙按住她的手,急道:“萬萬不可?!?p> 綏固身為魯令尹,也算是魯國第一大縣的縣令了,在魯國分量可不輕,竟然被一個小姑娘罵的還不了口,索性冷哼一聲,不理苗芯,只看著姜泰,憤怒道:“姜候,殿下的旨意可都寫的明白,如果抗旨不遵,后果你是知道的?!?p> “你在威脅我嗎?”姜泰也有點變臉色了,綏固倒吸口氣,卻毅然不松口:“我不是威脅你,我只是在執(zhí)行魯王的命令?!?p> “好一個命令,那你看著辦吧?!苯┧餍蕴统鲷斖醯幕⒎土钆?,順手扔給綏固,大喝道:“都給你,你去執(zhí)行吧,看看這軍營里,何人肯聽你調(diào)遣!”
“你……!”綏固氣的啞口無言,但是虎符和令牌已經(jīng)被塞到自己懷里,他不知道該如何處置。
他看一眼帳內(nèi)眾人,大喝道:“誰愿和我南下?”
沒有一個人理會綏固,這大營里,都是姜泰的心腹,綏固根本沒有辦法調(diào)遣任何人,他有些沮喪的看一眼姜泰,急道:“若是豫州軍入境,再回師,恐怕來不及了!”
姜泰仰起脖子,不理會綏固。
“姜候!”綏固再次催促,姜泰恨恨的看一眼綏固,怒喝道:“管寵,帶幾個人,請睢大人去偏帳喝茶,沒有我命令,誰也不許放他走!”
管寵沒想到,姜泰會軟禁綏固,他有些猶豫,但還是向著帳外大喝一聲:“來人!”
幾名士兵走進來,抱拳道:“在?!?p> 管寵剛要下令,綏固指著姜泰,疾呼道:“姜泰,你小子要謀反嗎?”
“豈不聞,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押下去!”姜泰一聲斷喝,再也沒有人猶豫了,立刻將綏固架住,拉出了大帳。
好半響,帳外還回蕩著綏固的怒喝聲:“姜泰,你這是大逆不道,你這是自取滅亡,魯王不會輕饒你的!”
聽著帳外綏固的咆哮聲,姜泰不禁冷然一笑,就連魯城的守衛(wèi)軍,都是自己的人在掌管,還有什么可怕的?況且,如果不擊潰沛軍,自己分兵給他帶走,恐怕從此以后,魯國之地,再也沒有我姜泰的容身之地了。
姜泰走回到帥案前坐好,立刻吩咐:“通知史文龍,讓他加派斥候,給我探查豫州軍的動向,即刻來報?!?p> 左莒走出來抱拳唱諾,姜泰又吩咐賀斌道:“通知全營,嚴加防守,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準出戰(zhàn),違令者,斬!”
……
沛郡以北的蕭縣,這里確實屯聚了豫州軍近七萬主力,只是這七萬主力,卻是準備東進彭城的部隊,彭城位于彭城國境內(nèi),與東??づ?,從這里西進,便可直搗沛軍的腹地。
這也是王鏞響應朱永昌的號召,已平叛的名義,占住徐州等地。
可是王鏞本人,卻并不在軍營里,此時天氣寒冷,王鏞并不愿意親自出征,他只是把兵馬囤聚在蕭縣,做足了聲勢,等九江郡來會以后,一同兵進彭城,所以,這蕭縣的兵馬,對魯國并不構(gòu)成威脅。
可九江郡郡守宋迪,卻要借著這件事造足聲勢,他一面派人打聽姜泰的動向,一面派人打探豫州軍的動向,又一面派人去拜訪魯王,這次出使魯王的,是宋迪府里的謀士,賈凡。
為了能夠盡可能說動魯王,讓魯王意識到九江軍的加入對魯國有多重要,宋迪甚至不惜背叛朝廷,假意和王鏞周璇,答應和他會兵蕭縣,以至于拖住豫州軍在蕭縣一帶駐扎,他則把軍隊屯駐在九江郡最北面的邊防線義成,這樣,既可以讓豫州軍以為九江郡正在集結(jié)兵馬,又可以讓魯王誤以為,九江郡已經(jīng)整裝待命了。
即便如此,做了兩手準備的宋迪,還是非常擔心姜泰此人,他很怕此舉有什么閃失,會得罪姜泰,致使九江軍進退兩難。
可宋迪已經(jīng)在幕府里和謀士們反復推演了無數(shù)次,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投奔魯王,他宋迪,都不會吃虧。
此時各路消息往來便利,賈凡的車隊悄悄穿過豫州軍駐扎營地以后,又向北疾馳了約有數(shù)百里的山路,才抵達魯國都城,魯縣。
魯縣此時因為收到風聲,豫州軍大批集結(jié)在邊境,所以,魯縣縣城的守備十分嚴謹,賈凡遞交名帖之后,等了很久,才有負責巡守的士兵出來,引著賈凡大步走進了魯王宮。
魯王宮里,有幾名大臣站列兩側(cè),上首,坐著魯王王霆,在魯王右手位置,坐著魯國相蕭圣,二人都是一臉的疲憊,不知道,因為什么事而發(fā)愁。
賈凡整理一下思緒,捋順袍服,這才大步走上去:“屬僚賈凡,奉我家主公宋迪之命,特來向魯王殿下請命,我九江郡五萬精銳,已集結(jié)義成待命,三萬新兵正在加緊訓練,準備發(fā)往戰(zhàn)場,希望能夠得到魯王殿下的認可,加入魯軍,為國效力,為魯王效力,匡扶大隆王朝,趕走洛陽奸佞,重振朝綱。”
賈凡話一出口,所有人都愣住了,之前還一臉頹然的魯王這一回,眼前一亮,不由自主的向前傾了傾身子,急問道:“你說什么?可否再說一遍?”
“我九江郡五萬精銳,三萬新兵,愿意聽從魯王調(diào)遣,為魯國效命,為魯王效命,匡扶大隆王朝,重振朝綱,奪回洛陽,趕走奸佞?!辟Z凡清了清嗓子,高昂的說道。
這會,他終于知道,之前魯王他們?yōu)槭裁词路赋盍?,想來,是豫州軍集結(jié)在蕭縣一帶,給魯國帶來了很大的壓力,所以大家都是一蹶不振的樣子。
此時宋迪請命加入魯國,必然會得到魯王的青睞于重用,想到這,賈凡又補說道:“我九江郡,廬江郡兩地,愿意歸于魯王治下,聽從魯王號令,為魯王披肝瀝膽,創(chuàng)建大業(yè)!”
王霆聽到這,終于長出口氣,他起身在御案前踱步,想了一會,不由詫異道:“九江郡郡守宋迪,為何會投靠本殿?”
“殿下,洛陽發(fā)來書信,加封豫州牧王鏞為安東大都督,讓我們九江軍隨同他一起剿滅亂匪,包括……”賈凡故意頓了頓話頭,做出為難之色,等到魯王吩咐賈凡‘但說無妨’的時候,賈凡才膽怯的說道:“包括魯國軍隊,一并剿滅?!?p> 賈凡是故意裝出惶惑的表情,看著魯王,繼續(xù)說道:“太子被殺,老皇帝至今死因不明,洛陽朝廷不知道安撫四方,反而要橫征暴斂,窮兵黷武,我家主公不忍涂炭生靈,況且又有魯王坐鎮(zhèn)山東之地,我們之所以投奔魯王,就是想肅清天下,還百姓一個太平盛世,還大隆王朝一個真龍?zhí)熳?,還望殿下不要嫌棄我等兵微將寡。”
“如果宋迪果真帶著誠意來投,本殿允諾,宋迪將會是我魯國第一大功臣,官居百官之首!”王霆已經(jīng)迫不及待的想要見一見宋迪了,如果有了九江軍相助,他就不用再擔心蕭縣一帶的豫州軍了。
更重要一點,綏固前往魯軍大營,至今沒有消息,就連報信的也沒回來一人,魯王開始有點擔心,姜泰此人的忠誠和意圖,如果連自己的一紙詔書都擺布不了姜泰,那么魯國的未來,真的堪憂?。?p> 有了宋迪的加入,魯王便有了壓制姜泰的另一股力量,這股力量只要權(quán)衡利用,宋迪和姜泰之間彼此協(xié)調(diào),魯王這個位置才會更加穩(wěn)固。
但是魯王眼下,還不能完全信任宋迪,畢竟,他是九江郡郡守,這么久都沒有投奔自己,偏偏在豫州軍大舉集結(jié)的時候前來投奔,也帶著幾分蹊蹺,魯王笑著安撫賈凡幾句之后,忽然直撲主題,一臉嚴肅的問道:“敢問你家宋郡將,何日能夠帶兵來會?”
“如果殿下允許,隨時都可以?!辟Z凡毫不猶豫,回答的斬釘截鐵。
聽了賈凡的話,魯王猶豫片刻,繼而大笑道:“好,你回去通知宋迪,敬候本王命令,如果他肯聽從本王調(diào)遣,本王絕不會虧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