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泰沒有在街中多做停留,一行人灰溜溜直奔姜冥的府宅,此時華妃一脈官員都忙于河南王的冊封典禮,朱永昌也陪駕在西苑,始終沒有回洛陽,所以,眼下的洛陽城還算安全。
最近各地亂匪恒生,兗州,豫州一帶最為嚴重,青州徐州累受波及,廷尉府也是忙的不亦樂乎,各地冤案大案頻繁上報,還有一些人因為亂匪波及到家鄉(xiāng),妻離子散,索性已告狀的名義,進入洛陽,拖延在這里不肯離去。
姜泰等人來到府門前,早有管家余伯迎了出來,為眾人安排住宿,引著姜泰,紫冉,雪莉來到客堂等候,他已派人去廷尉府稟告姜冥去了。
本來姜泰不準備帶雪莉回來的,只是雪莉在姜泰等人收拾行裝之際,悄悄溜回自己的寢帳,換上了姜泰為自己訂做的白色寬裙,偷偷跟了出來。
只有姜泰離開軍營,才是雪莉動手的最佳時機,她不會錯過這么好的機會,所以一路跟蹤,直到雪莉的行蹤被姜泰的親隨發(fā)現(xiàn),姜泰才無奈帶著她,一起返回了洛陽。
一路上曉行夜宿,大概兩天的時間,他們便趕回了洛陽,只是天色已晚,城門早已關(guān)閉,姜泰一行人又不便聲張,就在洛陽南野對付了一夜,天亮之后,趁著洛陽沒有戒備之時,匆匆進城,直抵叔父姜冥的府宅。
此時洛陽城已不像往日里那樣繁華,很多豪強大戶早已離開洛陽,向南而去了,洛陽城多是本土人士依然居住,還有京中官員的家眷,一些普通百姓沒有離開。
即便如此,洛陽城依然是天下最大的都城,人口最多的地方。
老皇帝前往西苑居住,一眨眼,已經(jīng)大半個月了,朝中事務(wù)多由三公處置,九卿從旁協(xié)助,此時朱永昌趕往西苑陪駕,朝中事務(wù)暫時落到了太子手中,可是,尚書臺官員都已隨著申屠嘉一起去了西苑,使得太子在朝中坐鎮(zhèn),也只是一個空架子而已。
唯有南軍尚且聽從太子的調(diào)遣,可是,太子卻無法動用南軍的力量來鞏固自己,否則,他會被人抓住反叛的口實,徹底失去儲君的位置。
姜泰已不再像從前那般浮躁,他坐在軟席上,靜靜的品著清茶,直到院外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姜泰才扭頭看去,只見叔父姜冥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門口,他整個人清瘦了一圈,眼袋聳拉著,頭發(fā)多了幾縷青絲,皺紋照比一個多月前,也明顯了許多,姜泰看到姜冥的第一眼,不禁訝然道:“叔父你……”
姜冥走入客堂,略帶不滿的斥道:“臭小子,為什么那么不聽話,回來干嘛?”
姜冥坐到了主位上,他見姜泰仍然是一副吃驚的樣子,不由苦笑道:“叔父是不是老了很多?也難怪,梁王死在廷尉府的大牢里,你叔父我,雖然沒有背罪責,也是遲早要陪葬梁王的人,能不憂慮,見老嗎?哼……只可惜……”
姜冥似乎想起了什么傷感的事情,無奈搖頭道:“我們姜家,也算是豪門望族,我很擔心,這一次咱們真的要……挺不過去了。”
“叔父不必如此憂慮,有什么困難,侄兒和你們一起熬過去?!苯┗琶肮笆帧?p> 姜冥沒心思討論這些傷感的事情,真的有什么難坎或者過不去的挫折,姜冥又怎么會讓下一代也牽連其中呢?只希望,這一次儲君風(fēng)波,不要波及到姜家的后人就好。
管家余伯送進來一杯茶,放在姜冥身前,姜冥看一眼余伯,冷聲問道:“去請我大哥過來了嗎?”
“聽說太子殿下在大老爺?shù)母?,他暫時過不來?!庇嗖匾痪?。
姜冥點點頭,向外一揮手,示意余伯退下,這時的姜冥也注意到姜泰帶回來的兩個人,不由好奇問道:“這兩位是……?”
一個女的,一個十多歲的大半小子,姜冥不明白,姜泰領(lǐng)著這兩個人回來做什么,他剛開口問,姜泰便已介紹道:“這位姑娘是雪莉,是我在匈奴人的刀下救下來的,身事很可憐,這段時間,一直跟在我身邊,倒也很貼心,而這位小兄弟,是我在狐岐山認識的,他叫紫冉。”
姜泰本想把寒冰子的事情說出來,但是想想,寒冰子數(shù)十年清修山中,世間根本無人知道他的存在,自己提出寒冰子的名號,叔父也未必能夠知道,索性不介紹了。
姜冥只是象征性的向著二人點點頭,二人各自起身向姜冥施一禮,此時有外人在,姜冥不好再提朝中的事情,他索性起身撣撣身上的塵土,而后道:“一會讓余伯給你們安排吃食,我朝堂還有些事,需要趕回去處理,你們自己隨意吧,有什么事,咱們叔侄晚上再談?!?p> 姜泰匆忙起身送姜冥,姜冥走到門口,似乎又想起什么事,回頭囑咐道:“對了,我已經(jīng)讓志兒去徐州了,這會估計已經(jīng)到了,徐州匪寇猖獗,聽說有十余座縣城都失守了,你有空的時候,也休書回去,多關(guān)心關(guān)心你父親,他一個人坐鎮(zhèn)徐州,也不容易,知道嗎?”
“侄兒明白,今晚就休書。”姜泰點點頭,姜冥滿意的笑了笑:“還有,有空去你大伯家坐坐,這一次,你大伯可是為了你才丟官的,可別讓他老人家寒了心?!?p> 姜冥接連囑咐了好幾句,才放心離開,這時,左莒已經(jīng)安頓好隨從,只帶著兩個武藝最好的回到了客堂,很不客氣的找了個位置坐下,拿起紫冉的茶水猛灌一口,笑說道:“將軍,咱們下一步做什么?”
“休息?!?p> “真的嗎?這幾天趕路是累壞了,將軍你想的真周到?!弊筌炻詭d奮,姜泰卻伸手在他的額頭拍了一下,不悅道:“我是讓你自己滾回去休息,別在這里給我添亂?!?p> 姜泰之前原來說的是反話,左莒略帶委屈的問道:“將軍,你這話可說的沒道理了,我左莒雖然沒有顯赫功績,卻也和您出生入死過,您……不會這么對我吧?”
左莒的話引來紫冉和雪莉等人的嬉笑,他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又道:“我聽說打聽情報最好的地方,就是酒肆,茶樓等地,將軍若是允許,我這就帶人去探探虛實,看看有沒有什么可用的情報?!?p> “你是饞酒了吧?”姜泰莞爾一笑,又道:“該聽的情報,只能去大伯那里聽,酒肆現(xiàn)在傳播的都是流言蜚語,聽了反而會影響我們的判斷?!?p> 姜泰一口否決了左莒,拿起茶杯幽幽的喝一口,看著雪莉道:“一會讓余伯給你安排個廂房,這幾天趕路你也累壞了,先歇著,我出去辦點事?!?p> “泰郎……不用我陪著你嗎?”雪莉略帶憂慮的問道。
姜泰這幾天也聽習(xí)慣雪莉這么稱呼自己了,反正只是一個稱呼而已,他也沒有太在意,只是笑著擺擺手:“我去大伯家一趟,晚一點會回來,你先休息,晚上我讓余伯弄些好吃的,給你補補身子?!?p> 姜泰起身整理衣袍,匆匆向府外走去。
為了不引起別人的注意,姜泰只帶了左莒,紫冉兩個人在身邊,大家也沒有走大路,只從一些小街道繞行,大概一炷香的時間,才來到姜允的府門前。
原本太常府三個字的牌匾被摘掉了,現(xiàn)在只有姜府兩個大字,有幾個身穿黑袍的下人把守在府門前,還有一些身穿軍甲的南軍士兵護衛(wèi)著一輛馬車等候在府門外。
姜泰一行人匆匆向府門走去,一名下人立刻迎上來,攔住了姜泰:“我家老爺有貴客要見,任何人不得打擾,請您改日再來拜訪吧?!?p> 那個下人到很客氣,姜泰順手從懷里掏出自己的名帖,交給下人道:“麻煩你轉(zhuǎn)交一下,我大伯自然會讓我進去的?!?p> 聽姜泰呼喚姜允為大伯,這個下人愣怔了一下,猶豫著問道:“您是……?”
“我叫姜泰,是姜恒的兒子?!?p> “哎呀!原來是公子啊,請進,請進,我這就帶您去偏廳等候?!毕氯烁牧艘桓毙δ?,匆匆把姜泰讓進府,只是沒有姜允的允許,他不敢把姜泰帶去客堂,便來到了偏廳小坐。
早有下人送來茶水,姜泰讓左莒和紫冉一同入座品茶,小坐了一會,姜泰又起身看了看墻上的字畫,百無聊賴之時,門外響起了一人的干咳聲,而后一個身穿黑褐色袍服的人走入偏廳,向著姜泰拱拱手:“公子,老爺讓您去客堂一敘?!?p> 這人是姜允府上的二管家,特意得了姜允的囑咐,來請姜泰過去的。
姜泰聽到聲音轉(zhuǎn)身看去,隨口問道:“太子殿下走了嗎?”
“還沒有,老爺讓您也去見一見太子殿下?!?p> “好,我這就和你去?!苯┖斑^紫冉和左莒,一同向客堂走去,穿過兩個小門和一個花園,眾人來到了一處極為雅致的別院,這座院子,便是姜允府中的客堂別院。
姜泰囑咐左莒在外面等候,唯獨帶著紫冉走了進去,進入客堂,姜泰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客席上的太子王筠,在主位上,姜允正在端杯品茶,姜泰依次向二人見禮,又把紫冉介紹給二人,等到太子王筠微微點頭后,姜泰才來到側(cè)面的軟席坐下,屋內(nèi)出現(xiàn)短暫的安靜,而后才響起王筠的干笑聲:“早有耳聞,姜家泰公子一表人才,文武雙全,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我王筠能有你們姜家力挺扶持,他日若我繼位,你們姜家之恩,我必會報答?!?p> 姜泰沒想到,王筠一開口,就說出這么一番話,他愣怔了半響,竟不知該如何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