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時節(jié)已然讓略有起伏的原野上籠罩著一重暑意,一騎快馬從東面飛掠而來,卷起漫天黃塵。
簡陋的瞭望臺上警戒的士兵早已經(jīng)注意到了騎手背上背負的紅巾,連忙示意下面的士兵搬開拒馬樁讓出一條通道,騎手略略減速沖進營區(qū),仍然帶起陣陣黃土,惹得一旁歇息的士兵們一陣罵娘。
急促的蹄聲也吸引了帳篷內(nèi)正在談話幾人的注意。
居中男子面如骷髏,禿眉深目,黃瘦的臉頰上幾縷胡須略略有些卷曲,右邊男子一看就知道和居中男子有血緣關(guān)系,面色干瘦,除了身材略略高大一些之外,幾乎并無二致。
另一名男子面色紅潤,寬額廣目,只是眉宇中多了一抹暴戾之氣,一頭油黑的長發(fā)被幞頭包住,雄壯的胸膛袒露出一抹毛茸茸的胸毛,斜靠在矮幾邊的巨型環(huán)首刀與常用橫刀、鄣刀大不相同,倒是有些類似于前朝百煉環(huán)刀,只是刀背處一個詭異的符箓造型,刀刃處隱隱透出一抹殷紅。
“兄長,我們究竟還要在這里呆多久,糧食已經(jīng)不多了,兄弟們都已經(jīng)膩煩了這里,我們是不是該啟程了?”
若是換一個場合說有人說這就是黃蟻軍中赫赫有名的吃人魔王秦權(quán),絕對無人會信。
禿眉蛇目,一副干瘦無力的模樣,但是只有了解他的人才會明白,這個家伙看似弱不驚風(fēng)的男子胸中藏著的戾氣足以伏尸千里。
自家兄弟的問話讓秦權(quán)有些不悅。
這已經(jīng)是對方無數(shù)次的詢問這個問題了,實際上誰都清楚為什么會在這里逗留。
朱友朋的大軍正在穩(wěn)步逼近,而且據(jù)說來自懷州和陜州的一萬精騎也已經(jīng)過了洛陽會師于偃師了,看來朱家對于自己人馬在汝州地界上逗留太久已經(jīng)失去了耐心,真的打算要對付自己了,但自己現(xiàn)在還沒有得到消息,自己必須要等待那個時候。
“急什么?韓拔陵他們已經(jīng)完成了整編么?”
兄長不慌不忙的回答讓秦衡很是不滿,不過在自己這位兄長面前號稱天殺將軍的秦衡不敢隨意頂撞:“兄長,韓拔陵他們的整編訓(xùn)練三天前就圓滿完成了,而且已經(jīng)按照你的要求進行適應(yīng)性的拉練?!?p> “士氣如何?”
“都還行,比起咱們這邊的老兄弟來雖然弱了一點,但是那幫家伙看來是在山里被憋得太久,士氣高昂,都等著你的召喚呢?!?p> “哼,士氣高昂?多跑幾天我看他們就夠嗆,看吧?!鼻貦?quán)輕蔑的哼了一聲,“阿衡,這一次咱們一旦返回讓天地變色,我們不得不作更充分的準備。算一算,日子也該差不多了?!?p> 一陣沉穩(wěn)有力的腳步聲猛然在帳簾門前止步,“嘭”的一聲用厚實牛皮混合著鐵夾的帳簾被來人一腿踢了開來,暴烈凌厲的力道讓整個帳篷里一陣勁氣四溢,秦衡和孫道二人眉頭都下意識的一挑。
除了她,沒有人敢如此放肆。
“權(quán)帥,何時啟程?”略略有些古怪獨特的聲音充滿了爆炸性般的金鐵氣息。
“瑪蘇,隼軍準備好了么?”秦權(quán)臉上罕有的露出了一抹笑意,連秦衡這個自小跟隨他的兄弟也知道自己兄長只有在見到這個人時才會有這種神色,這讓他甚至都有些嫉妒。
“三個時辰可以完成集結(jié),但聽權(quán)帥命令。”言簡意賅,來人目光只是在秦衡和孫道臉上一掠而過,彷佛兩人不存在一般。
梳理得一絲不茍的棕栗色發(fā)絲并沒有像尋常人那般在頭頂上挽成一個髻,更不像普通女人那樣云鬢高聳,而是有些怪異的在腦后結(jié)扎成一團,白皙的膚色和深凹的眼眶中那碧綠的雙瞳加上那略顯厚實的嘴唇,尤其是那高聳的鼻梁,足以證明她駁雜的血統(tǒng)。
沉重的烏錘鎧遮不住她凹凸有致的身形,不過背后背負的那一柄從不離身的長柄彎刀散發(fā)出的陣陣殺意足以讓人清醒不少。
整個黃蟻軍都知道這位與秦權(quán)義子秦河號稱焰軍雙刺的波斯女,隼軍的絕對領(lǐng)袖,手中一柄長柄大食彎刀堪堪媲美秦河那縱橫中原江淮未遇敵手的明焰槍。
“那我們還等什么,大兄?”壯實漢子愛惜的在矮幾邊上的巨型環(huán)首刀鋒上撫摸了一下,“我的家伙可早就等待著飽飲鮮血了?!?p> “快了,我估計也該就在這兩天。”秦權(quán)淡淡一笑,目光卻望向敞開著的帳簾外天空,“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黃王的夢想墜落于中原大地,那就讓我們將這個夢重新開始于這里吧?!?p> 急促的腳步聲帶起一陣土腥汗臭沖了進來,“報!”
“拿上來!”
秦權(quán)接過汗水幾乎將衣褲濕透的信使遞上來的信函,一目十行掠過,嘴角浮起一絲陰狠的笑意:“哈,大戲終于上演了!來人,馬上通知尚科,讓他立即率軍向西挺進蔡州,我要和他在蔡州城下會師!”
“阿衡,你去通知韓拔陵,命令他的左翼軍兩天內(nèi)完成一切集結(jié)準備!你的前軍也一樣!”
“阿道,你和林儒的右軍與后軍也一樣,后日午時點卯,若然誤卯,立斬不饒!”
整個郟城到魯山一線就像是被捅散了的馬蜂窩一樣立時沸騰起來,得到命令的各路蟻賊早已卯足了勁兒,就等到這個時候的到來。
從伊陽到臨汝,又從臨汝到郟城,再從郟城北上陽翟、長葛、尉氏,最后從鄢陵、長社西下,又回到郟城到魯山一線,黃蟻軍已經(jīng)和掌控河南的粱軍纏戰(zhàn)了數(shù)月之久,梁軍雖然取得不少戰(zhàn)績,但是相較于黃蟻軍帶來的破壞力卻顯得微不足道。
尤其是雙方纏戰(zhàn)更是將周邊場面徹底打爛,失去了生存希望的農(nóng)民迅速變成流民,進而變成附賊流民,讓蟻軍不但聲勢越大越大,而且兵力也迅速從五萬余人膨脹到了十萬余人。
以伊陽流民韓拔陵為首的山匪流民在獲得了秦權(quán)的首肯之后迅速組織起來,成為黃蟻軍的左翼集群。
這些山匪流民組織起來的賊軍雖然初建,但是其爬山越野的能力極強,尤其是在伏牛山和外方山間摸爬滾打幾年,已經(jīng)讓這些家伙適應(yīng)了與官府軍作戰(zhàn),而得到了黃蟻軍的支持之后更是瘋狂膨脹,一躍成為秦權(quán)手下重要臂助之一。
瑞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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