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生從被宮中各司嫌棄著踢來踢去,入了浣衣局非但沒再被欺凌,反而因為她洗的衣物特別香,成了香饃饃。
她當然很開心。起初剛進浣衣局的苦楚漸漸消散,頂不住想死的念頭一去不復返。命運的枝頭,經(jīng)霜后,迎來了陽光。
家道敗落,罪臣之后,繁華落盡,原來,還能柳暗花明。
宮中,師父與她相依偎。蘭生很依賴師父,因為師父什么都會,知曉甚多,且一直都和和善善,當成了自己的家人一般。更是從一開始就覺得師父最美,怎么看都是好看,百看不膩。若是師父有幸得到圣寵、入得皇家玉牒,憑著跟師父的關系,或許她可以借助師父來脫離無邊苦海;也許她的家人因為龍顏大悅就不必漂泊受罪,得以重返大都。躁動的年紀,幼稚的想法,過多的幻想。內(nèi)心裝滿了親情重現(xiàn)、闔家團圓的念想。
雖然想著刻意打探皇帝的消息,可她小小一名洗衣工,無非是囧途一條。
宮里,女人們嘴多,蘭生耳聽八方,盡是些滿嘴牛飛得不靠譜。不靠譜歸不靠譜,跟崔留央見面時,蘭生模仿著宮人,一氣呵成噼里啪啦著八卦。蘭生這年紀,好奇這好奇那,也是難免。留央一笑置之,不會去評說一句有關宮里的人事。留央不想當著孩子面,揭示這個吃人的宮廷,天真如蘭生,況且蘭生會了些技能,現(xiàn)在處境不差。
浣衣局離著龍城和親使團的居所最為靠近。那棵兩人初遇的樹,蘭生手頭活一干完,跑來坐等著師父,解解悶。留央很是得空,經(jīng)常會過去。
一日,蘭生洗著天子的衣物,似宮人疏漏,衣物里竟還有封筆墨,欲言又止。環(huán)顧四下,蘭生下意識撈出了書信,目光極速一瞥,收攏入袖。頃刻,趁著其他人吃飯功夫,毫無猶豫,再次極快閱覽確認之后又原封不動放好。心跳得很快,自覺失態(tài)。微不可見的笑意浮上蘭生嘴角。
蘭生做完了手頭的活。
又是老樹下,蘭生守著樹,等著師父。樹下,她思襯了很多很多的由頭,一會嘟嘴,一會又皺眉。
留央自遠而近,帶回了些外面的糕點,和善看向蘭生那邊。剎那間,蘭生眉眼間都是憨笑著,認真地一掃而盡糕點。隨后,蘭生拉著留央,暗自得意;“跟我來。”
留央驚詫,這小不點想跑哪去。
“蘭生,你要帶我去哪?”留央問道。
蘭生故意神秘看了一眼留央,清了嗓子道:“云林湖畔?!?p> “你小腦袋又在瞎想什么呢?”崔留央搖搖頭,這個不著譜的孩子,今個不知道唱哪出,許是又被哪個宮人蒙得一愣一愣,做些可笑的事。
蘭生一股蠻力拉著留央走著。
留央問到底是干什么,蘭生笑得很神秘,耐人尋味,好似藏著寶貝一般。
隱約著閃閃光亮縈繞草叢。
“蘭生是想看流螢?”留央樂呵呵猜測道,如孩提一般笑得純粹。心想正是流螢似碎火的季節(jié),孩童都喜歡螢火蟲。
“才不是!流螢算什么?!碧m生冷哼,隨即蘭花指一翹道,“今晚,徒兒帶師父看飛龍。那才是稀罕物?!?p> 那口氣,那神情,留央笑地肚痛。飛龍?哪來什么龍哦,難不成是看蝙蝠夜飛?或是流螢成群時的景象?
“師父看到了飛龍,拿什么獎賞徒兒?”蘭生自信滿滿道。
“哈哈……你想要什么?”留央笑岔氣道。
“我要家人團聚?!碧m生像是在祈求道。
“飛龍在哪?”留央打趣著,“若是看到飛龍,我也想許個愿?!?p> “龍,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碧m生一直是這么認為的,“而且?guī)煾高@么美,龍見了你,所有的心愿都會成真的?!?p> “小嘴真甜。定是今日的糕點讓你抹了蜜?!绷粞胄α诵Φ?。若真可以心想事成,那便好了。聽著那話,心里舒服。只是她知道現(xiàn)實并不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