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fēng)一襲,落葉飄蕩,有一片停在留央肩頭,風(fēng)再一吹,落葉從腳步擦過。幾縷陽光偶爾穿過樹蔭,斑駁映落地上。
留央身體好了,時(shí)常在院中靜靜而坐,仔細(xì)看四周皆美。而周遭的侍女們覺得粉妝玉琢的翟小姐更是美,靜坐著的翟小姐不曾沾染一絲世俗之氣。
周圍的侍女,都喚留央一聲“翟小姐”。
不久之前,從馬車一躍而下的留央,反而飛上了枝頭。到底是怎么回事?
本要成為替死鬼的留央,運(yùn)氣好得出奇,不僅活著,而且還活得滋潤。
“唐突了?!濒骠婕压有煨熳吡诉^來,坐到留央身旁,溫柔道,“近來,看你氣色比之前好了許多。”
“多謝鐘大人關(guān)心?!?p> “怎生如此見外。”鐘炎睿道。
“都下去吧,這里有鐘大人陪著我便可?!贝蘖粞爰?xì)聲軟語著吩咐道。
侍女們紛紛退下。
崔留央為鐘炎睿斟著茶,悠然道:“你明明知曉我不是翟云嬌?!?p> “放心,我會(huì)給你時(shí)間適應(yīng)?!辩娧最5ㄈ缢?。
“用意何在?”
“不管你以前到底是何身份,以后你就是翟云嬌,我未過門的妻子。鐘翟兩家的婚事乃圣上賜婚,圣意不可違。關(guān)系鐘翟兩府安危,希望你明白?!?p> “若是李代桃僵,是乃欺君之罪。還不是死路一條?”崔留央心里亂糟糟得。
“翟府已經(jīng)將事情壓下,外人絕不會(huì)知曉??杀C苫爝^關(guān)。”
“不過是你一面之詞?!贝蘖粞氲灰恍Φ?,“算了,既然我活了下來,身在此處,我會(huì)忘記過去。以后你我都是一條船上的人。希望能相處融洽。”
“那是一定?!?p> “我與你匆匆見了幾面,彼此并不了解,談不上喜歡,所以呢,做一下表面功夫即可,不必太過深入。你有喜歡的女子,盡管納進(jìn)家門。我一定不會(huì)反對(duì)。”
“這算是約法三章?”
“算是我們兩人之間的盟約,對(duì)外夫妻,對(duì)內(nèi)僅為泛泛之交。兩家聯(lián)姻乃是圣上賜婚,沒人說一定要相親相愛,是吧?結(jié)婚與感情可以是兩碼事。當(dāng)然,門面功夫我一定會(huì)盡到妻子職責(zé),知道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未來夫君可還滿意我的提議?”
“不錯(cuò)。”鐘炎睿笑著呷了一口茶,茶香不同于以往,“可以成交?!?p> 一個(gè)月之后,她再一次披上嫁衣,成為新娘,比之前的婚宴更為盛大,排場尤為講究。
掀起蓋頭那時(shí),眾人驚艷不止,世間怎有如此花容月貌的美眷,都紛紛道“怪不得,鐘郎愿意一等再等,等了兩年之久”,旁人豈知其中蹊蹺,拖了兩年,緣不過是翟云嬌與承武略曲款暗通,推脫著不愿嫁人,更不知喜堂上的翟云嬌乃是移花接木而來。
洞房花燭,燭影搖紅,巧笑倩兮,她的眼里含著喜淚,新娘依舊還是自己,同樣依舊還是擺設(shè)。留央記起了從前崔婆婆那些話,說結(jié)婚一定要擦亮了眼,因?yàn)檫@如同再投一次胎,必定是要慎重選擇的。崔留央經(jīng)歷九死一生后,這次如同兒戲的大婚,她圖得是什么?從今以后,她不會(huì)再讓自己的心里充滿淚。
成為了鐘睿炎的嫡妻之后,盡孝盡心侍奉公婆,悉心打點(diǎn)妯娌相處,皆是禮數(shù)周到,從不落人口實(shí),鐘府上下眾口交贊,無一不喜歡如此討喜的翟云嬌。
旁人眼中,鐘炎睿與翟云嬌夫唱婦隨、琴瑟之好,一句“與郎相伴即是家”坊間更是傳為一段佳話。
對(duì)于這個(gè)聲名俱佳的這個(gè)甥媳婦,宮廷之內(nèi)的皇后郭云英更是喜歡得不得了,常常召其入宮,賞賜不絕。
前塵歷歷,早被摒棄。
今夕如夢,迷幻誘人。
“娘子!”
“相公!”
書房之內(nèi),倆人相視一笑。
崔留央熟練地為鐘炎睿斟茶,過日子,一日不可無茶也。
“有朋自遠(yuǎn)方而來,娘子愿與我為之接風(fēng)洗塵?”
崔留央笑著隨手給了鐘炎睿一本《論語》,打起了啞謎道:“你自己翻答案去。”
鐘炎睿開懷大笑,心情大好。
這般女子,每每不斷給他驚喜,只是,再理智的交易,也可能會(huì)有心神動(dòng)搖的時(shí)候。他有時(shí)覺得錯(cuò)過了很多,他很想了解她的過去,卻是不能提的禁忌,她更是只字不提,似如她就是翟云嬌本人。
渡口邊,鐘炎睿與崔留央衣袖飄飄等著遠(yuǎn)道而來的客人,一見故人,嘆世道太小。再相逢,驀然相望,浮世千重變,不為修來生。
余霖看著眼前的美人,失了神,丟了魂,夢里千百度的人,咫尺眼前。
“余老弟,怎么了?”鐘炎睿道。
“灼若芙蕖出淥波?!庇嗔刈灾B(tài),“鐘兄好福氣,有謫仙一般的美嬌娘相伴左右。”
崔留央笑著笑著,似哭非笑,淚花落,連忙錦帕擋風(fēng)掩飾,說不出一句話來。
“余老弟,看我疏忽,忘了介紹。這位是拙荊?!辩娧最_B忙道。
“一直想來拜會(huì),今日終于得見嫂夫人。”余霖向著崔留央行了揖禮,執(zhí)禮甚恭,奉上一對(duì)鴛鴦?dòng)衽宓?,“這份薄禮還忘你們收下?!?p> 崔留央盈盈一拜回禮,道:“余大人,客氣?!?p> “我與嫂夫人甚是有緣。”余霖看著留央,“今日一遇,眼前一亮。”
“你見過她?”鐘炎睿笑意停頓,一旁的崔留央擰緊了帕子。
“我上次來高昌,落腳的事四方館舍,正巧是在翟府旁邊,當(dāng)時(shí)我的侍女說翟府將要出嫁的小姐比仙女還要美,拉著守門的小兵從白天八卦到黑夜。如今見了真人,才知道我家侍女說的沒錯(cuò)?!庇嗔鼗貞洀那暗?。
“對(duì)了,這次怎么不帶那侍女過來?上次你常常將那侍女掛在嘴邊,恨不得世人皆知你有一個(gè)好侍女?!?p> “我怕侍女見了你,就跟著鐘兄跑了。前年我還為此還吃過你的干醋,我那侍女說你性格敦厚,為人寬和,帥氣專一?!?p> “以余老弟的魅力,你家那小侍女怕是跑不了?!?p> “還是鐘兄比我有魅力,娶妻如此,夫復(fù)何求?!庇嗔匾馕渡铋L的看了崔留央一眼。
鐘炎睿笑得十分開心,留央的帕子都快被擰得皺了。
“嫂夫人的臉色怎么了?”余霖道。
“剛才吹了一陣風(fēng),稍感不適。”留央一手拿著帕子扶著額,“我不能奉陪下去,掃了你們興致,實(shí)在不好意思?!?p> “身體要緊,我與鐘兄相識(shí)多年,不必拘禮,嫂夫人請(qǐng)隨意?!庇嗔氐馈?p> “我與余老弟去盡歡暢飲。”鐘炎睿體貼關(guān)切著對(duì)留央道,“那讓馬車夫帶你先行回府休息?!?p> 不如不認(rèn),不如不見,不如不聊。崔留央鉆入了馬車之內(nèi),無論心里多么難受不堪,強(qiáng)忍著收住眼淚不再下來,不能花了妝容,不能亂了步子,不能破了假象。
之后的日子,崔留央躲在宅內(nèi),安心當(dāng)著賢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