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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城遺夢

第二百八十九章 還魂夜

臺城遺夢 白袍將 3368 2017-07-07 22:00:33

  蘭子義一直覺得自己渾渾噩噩,準(zhǔn)確的來講他沒有任何感覺,所謂的渾渾噩噩也只是在別人看來的樣子,

  當(dāng)日廬州城中被桃逐兔奪下短刀以后,蘭子義徹底對外界失去了反應(yīng),在船上一路風(fēng)浪顛簸渡江,劇烈的暈船也只是讓蘭子義嘔吐而已,哪怕別人問候他他也沒有什么反應(yīng),

  來到姑孰扎營這兩天,蘭子義每天只在床上趟著,有時候睜開眼睛看天花板,有時候則會把眼睛閉上,也不知道蘭子義是在睡覺還是清醒,

  在這兩天當(dāng)中戚榮勛曾經(jīng)來過一趟,他看著躺在床上蘭子義的樣子,嘆了一口氣,又走了。

  現(xiàn)在蘭子義正在床上躺著,帳外想起了桃逐兔的聲音

  “少爺,我們進(jìn)去了?“

  蘭子義依舊看著帳篷頂,門外的人等了一會之后見里面沒有反應(yīng)便掀門進(jìn)來了,

  帶頭進(jìn)賬的是桃逐虎,緊隨其后的桃逐鹿與桃逐兔,

  桃逐虎走路還是一瘸一拐的,他與桃逐鹿走到桌前看了看桌上,放在桌上的飯菜一口都沒有動,只有水被喝了一些,

  桃逐虎看了桃逐鹿一眼,搖了搖頭,

  桃逐兔心疼的走到蘭子義床前蹲下,抓著蘭子義的手臂,心疼的說:

  “少爺,你不吃不喝兩天了,在這么下去身子怎么受得了?“

  床上蘭子義依舊盯著天花板毫無反應(yīng),就好像旁邊進(jìn)來的人都是空氣一樣。

  桃逐兔不忍看蘭子義這副樣子,痛苦的低下頭,桃逐鹿則望著蘭子義,說道:

  “戚侯只是傷心過度,而少爺這是丟了魂。“

  桃逐虎嘆息道:

  “好好的一個人,怎么就變成了這樣?!?p>  桃逐兔回頭恨恨的說道:

  “還不是當(dāng)日上船的時候被嚇得!少爺哪里見過那些東西?!?p>  桃逐鹿搖頭說道:

  “少爺沖鋒陷陣,殺人舔血的樣子你又不是沒見過,說少爺被嚇著了說不通?!?p>  桃逐兔問道:

  “那你說少爺怎么成了現(xiàn)在這個樣子?!?p>  桃逐虎吸了口氣答道:

  “怕是當(dāng)時我們爭著上船,自相殘殺的樣子把少爺嚇著了?!?p>  桃逐兔與桃逐鹿聽到這話都嘆了一口氣,搖著頭說不出話來,

  這時帳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那不是營中人的腳步聲,戰(zhàn)士們渡江已經(jīng)筋疲力盡,現(xiàn)在走起路來都根基不穩(wěn),聽腳步聲都是飄飄然的感覺,而現(xiàn)在來的這幾人步伐穩(wěn)健,力道十足,這一定是剛剛?cè)霠I的人,而現(xiàn)在入營的一定是京城來的,

  的桃家兄弟三人聽到聲齊齊站起身來,三兄弟換了個眼色,然后就起身守在門口。

  門外的腳步聲來到門口就停了下來,接著一個聲音恭恭敬敬的說道:

  “請問衛(wèi)侯可在帳中?”

  桃逐虎盯著帳外模糊的身影,問道:

  “敢問這位爺是什么人?”

  帳外人答道:

  “小人乃是臺城親軍。”

  桃逐鹿這時問道:

  “營中的臺城衛(wèi)我都認(rèn)得,沒聽過有這位爺?shù)穆曇??!?p>  帳外人身子貌似是向前欠了欠,說道:

  “小人乃是剛剛隨張望張?zhí)救霠I的新人,剛剛轉(zhuǎn)隸魚公公座下,現(xiàn)在來此乃是奉命替張?zhí)緛硌埿l(wèi)侯一起吃晚飯?!?p>  “張望”二字從帳外飄入,像是從遠(yuǎn)方飛來的雄鷹,劃過了蘭子義的心頭,那是這一段漫長的黑暗中唯一出現(xiàn)在蘭子義眼前的東西,而這個東西像是一根魚線一樣勾起了蘭子義沉睡于內(nèi)心深處的回憶,

  桃家兄弟三人聽到衛(wèi)軍的話面面相覷,最后桃逐虎說道:

  “實不相瞞,我家少爺在江北時受了風(fēng)邪,現(xiàn)在臥床不起,我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太尉的好意我們替少爺領(lǐng)了,但少爺真的去不了,還請這位爺轉(zhuǎn)告太尉?!?p>  桃逐虎話剛說完身后的床上便傳來動響,三兄弟回頭望去,驚訝的發(fā)現(xiàn)蘭子義居然從床上坐了起來,

  雖然蘭子義兩天沒吃沒喝,身體虛弱,頭暈?zāi)垦?,但他的思路卻又重新浮現(xiàn)在腦海中,

  蘭子義開口說話,他的聲音因為虛弱而綿軟,但他的語氣卻非常堅定

  “請轉(zhuǎn)告太尉,我馬上就去?!?p>  桃逐兔趕忙來到蘭子義旁邊,驚喜的問道:

  “少爺你起來了?!”

  蘭子義點了點頭,然后說道:

  “三哥,拿我衣服來,我要去見太尉?!?p>  桃逐虎與桃逐鹿見蘭子義睡了兩天終于起來,難掩心中驚喜,臉上皺在一起的五官也都舒展開來,只要蘭子義肯起來,那就是好事,其他的都可以商量。

  桃逐虎趕忙對門外說道:

  “煩請轉(zhuǎn)告太尉大人,請稍候片刻。”

  門外人貌似是點了點頭,然后便轉(zhuǎn)身離開了,同時桃逐鹿則催促桃逐兔與他一起去給蘭子義拿更換的衣服。

  蘭子義起來穿好衣服,洗了把臉,又漱了漱口,便出門往張望哪里走去,桃家兄弟緊隨其后,

  雖然蘭子義接連作戰(zhàn),又連續(xù)幾天沒吃東西,但他走起路來還是一板一眼,沒有絲毫搖晃的樣子。

  在一路上臺城衛(wèi)的引導(dǎo)下,蘭子義很快就來到了張望設(shè)宴的帳篷。

  這頂帳篷并非是魚公公使用的那幾個裝飾華麗的大帳篷,而只是一頂平常的帳篷,從外面看幾乎都有一種窮酸樣子,進(jìn)帳之后更是簡單,只有一邊放著的一張床和帳中的一張桌子,上面放著幾個家常菜,還有幾乎酒,張望和戚榮勛已經(jīng)坐在桌前,看來就等著蘭子義了。

  張望見蘭子義進(jìn)來,笑著讓蘭子義坐下,他說道:

  “衛(wèi)侯來了就快坐下吧,再遲怕是飯菜都涼了?!?p>  蘭子義回頭看了一眼門外,桃家兄弟已經(jīng)被守候在門口的臺城衛(wèi)攔住,不過張?zhí)具@里應(yīng)當(dāng)不會有什么危險,他們?nèi)吮戕D(zhuǎn)身站到臺城衛(wèi)一邊,索性幫忙一起守門了。

  蘭子義來到桌前向兩人行禮,然后落座,

  張望則舉起酒杯向兩人敬了一杯,并說道:

  “兩位侯爺也算是刀鋒舔血殺出來的人了,既然如此,老夫就該當(dāng)你們是一個營一口鍋里吃東西的小兄弟了,

  來,老夫敬你們一杯?!?p>  哪怕到現(xiàn)在,蘭子義依舊覺得心中模糊,他只是靠著感覺走到這里,而從他自己嘴里蹦出來的話就好像是別人在說一樣??墒乾F(xiàn)在張?zhí)菊f出的話卻像是一把利刃從外面刺穿身體,扎到了他的心上,他聽到張?zhí)舅f就想起了曾經(jīng)在自己手下出生入死的弟兄,那些弟兄們也曾與蘭子義一道在晚飯時從一口鍋里舀東西吃,而現(xiàn)在他們都沒了,最后看到的那些弟兄則被他蘭子義的人親手拍死在水里,

  戚榮勛在張望敬酒之后就舉杯飲下,雖然這一杯酒嗆得戚榮勛幾乎流淚,而蘭子義則舉著酒杯停在空中,

  張望早就發(fā)現(xiàn)了蘭子義精神不對,但他并沒有指出來,他慢慢悠悠的喝完酒,然后將被子放下,之后才看著蘭子義問道:

  “衛(wèi)侯衛(wèi)侯舉杯不飲?是嫌這酒水不好喝嗎?沒辦法,營里也弄不到什么好酒,衛(wèi)侯就先湊活湊活吧。“

  蘭子義頂著暈乎乎的腦袋,望著自己手中的酒杯,忍受著內(nèi)心當(dāng)中不斷涌現(xiàn)的畫面,那夜慘死河中的將士,那個在他面前被桃逐兔拍死的軍士,那些撕心裂肺的叫喊聲,喊著衛(wèi)侯救命。

  “夠了!”蘭子義大聲吼道,

  等蘭子義腦海中的雜音終于趨于平靜后他才發(fā)現(xiàn)對面的戚榮勛正在目瞪口呆的盯著自己,而自己手中的那杯酒還是端在手中。

  蘭子義意識到自己剛才的那一聲不只是吼在自己腦海里,也是吼到了外界,雖然蘭子義并不想對在做兩人發(fā)火,但他已經(jīng)事實上把兩人吼了一通,

  若是現(xiàn)在蘭子義承認(rèn)剛才是吼給自己聽的,那他不僅要想張望和戚榮勛解釋半天,還要折損許多面子,蘭子義不想折面子,而且他現(xiàn)在就像是在河中溺水的人一樣,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陷入到自己的也說不上來的那種黑暗的沉思中去,他可不想說道一會又怪叫一聲。

  于是蘭子義裝作怒火中燒的樣子質(zhì)問張望道:

  “張?zhí)臼窃诔靶ξ覇幔俊?p>  張望聽聞此言問道:

  “衛(wèi)侯為何這么說?”

  蘭子義沒有飲酒,而是將杯子放回桌上,他用腫脹的發(fā)疼的眼睛瞪著張望,眼中的人影忽近忽遠(yuǎn),飄忽不定,但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蘭子義想要把自己強(qiáng)硬的姿態(tài)維持下去,于是蘭子義說道:

  “太尉你說我蘭子義刀鋒舔血,可你知道我刀鋒上染得是誰的血嗎?你說把我當(dāng)做一個營里的兄弟,可你知道我的兄弟都變成了什么樣子嗎?”

  張望平靜的看著蘭子義,看著他臉上陣紅陣白,聽著蘭子義忽高忽低,明顯發(fā)抖的聲音,平靜的說道:

  “我還不知道,你能告訴我嗎?”

  蘭子義聽到這里是真的發(fā)怒了,什么叫做“你能告訴我“?

  蘭子義指著張望說道:

  ”你不知道?你想知道?那我來告訴你,是我殺了那些和我一口鍋里吃飯的兄弟,是我斷了他們的生路!“

  說道這里蘭子義眼前又浮現(xiàn)出了那個從水中浮現(xiàn)的面孔,那個軍士緊緊地抓著蘭子義的腿,哀求著想要讓蘭子義拉他上船,

  蘭子義又坐回了那天船上,那個軍士就在他眼前,就抓著他的腿想要爬上船來,

  驚恐的蘭子義直勾勾的看著眼前,木訥的說:

  “是我對不起你,你是我的兵,我卻先上船逃命,我不禁拋下你上船逃命,還在你要上船的時候把你打入水中,是我的錯,是我的錯,是我害了你!是我害死了你們??!”

  蘭子義說著說著就就哭出聲來,他的聲音也越來越大,守候在門口的桃家兄弟聞聲詢問道:

  “少爺你怎么了?”

  聽到桃家兄弟的聲音,蘭子義又回過神來,他發(fā)現(xiàn)自己又坐回了帳篷中,面前的戚榮勛已經(jīng)開始哭泣,這么說來剛才自己是當(dāng)著兩人的面哭出來的?

  張望看到蘭子義眼中又有了神色,開口問道:

  “衛(wèi)侯,戚候,你們兩人吃過兩腳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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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謝廣大讀者對我的支持,謝謝緋雨畫城對我的鼓勵,謝謝千紙鶴鐘夢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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