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地平線在緩緩落下的夕陽中被描繪成了一抹艷麗的紅色彩帶,
無盡的平原一直通往那遠方的半輪鮮紅之中,
斜陽西垂,山河葳蕤,項城里的住戶人家都燃起了鍋灶,裊裊炊煙悠閑的飄向空中,隨風(fēng)西去,去追趕即將沉入大地的夕陽,去追趕屬于自己的往昔。
多么美麗的一副田園牧歌之景,如果沒有城外支離破碎的尸體,沒有燒得只剩一點火星的殘骸,相信很多的人都會沉浸在黃昏的美景中無法自拔。
但現(xiàn)實是殘酷的,現(xiàn)實是無情的,再美的景色也只是將戰(zhàn)爭的血腥凸顯的跟清晰而已。
蘭子義作戰(zhàn)時間雖短,但他已經(jīng)清楚地認識到了這一點,所以他極力克制自己不再張望逝去的夕陽,以免自己被那種不切實際的景色毒害,沉淪到溫柔鄉(xiāng)中無法自拔。
蘭子義站在府衙門口,閉上眼微微揚起下巴深吸一口氣,炊煙的柴火味充滿了他的肺部讓他的心靜了下來,他任由微風(fēng)吹拂面孔,這種久違的愜意讓他陶醉,但這中愜意也是一種與當下格格不入的毒,打贏吧,等到打贏了賊寇之后一定縱馬在原野上好好的享受清風(fēng)的快感。
蘭子義這么想著,身后卻傳來了軍士的聲音:
“衛(wèi)侯,飯菜已經(jīng)準備好了,各位大人都等您過去。“
蘭子義被軍士的傳話拉回了現(xiàn)實,“嗯”了一聲后轉(zhuǎn)身隨軍士向后衙走去。
沒有了清風(fēng)夕陽的滋潤,蘭子義又感到了身體各處傳來的酸痛。
今日雖然只是戰(zhàn)了一天但蘭子義卻覺得過了有一年,他與桃逐兔率部沖出西門拼殺一番之后又帶人沖出南門支援魏瓊樓,
賊寇圍攻項城的三面土山被炸毀之后就將所有人都移動到了南邊,不過戰(zhàn)了一天賊寇歐也已經(jīng)是強弩之末,蘭子義與城墻守軍相互配合,騎兵還為沖入賊寇陣中賊寇士氣就已經(jīng)跌落大半,桃逐兔在西門一夫當關(guān)的壯舉也傳遍了賊寇全軍,也嚇得賊寇不輕,所以今天最后的戰(zhàn)斗打的還算輕松,魏瓊樓在城中各地趕來的守軍支援下也順利炸掉了土山。
城南土山被炸時候賊寇便徹底停止了攻勢退軍,蘭子義他們也退入城中,
等到將城墻上燒毀的木柵清理干凈,掩埋尸體,收回傷員之后也就已經(jīng)到了黃昏,忙了一天的守軍這才想起來今天一天居然只吃了一頓飯,肚子立馬叫了起來,于是城中各處都忙著燒火做飯,蘭子義也趁著府衙里做飯的當口出來散散心,看看美景放松一下。
現(xiàn)在飯既然已經(jīng)做好了,那蘭子義也該和自己手下的這些將領(lǐng)們好好聊聊了。
蘭子義與軍士剛走到后衙客堂門口就聽到里面?zhèn)鱽硖抑鸹⑺实男β?p> “三弟你今天可真是風(fēng)頭出盡??!”
然后就聽到桃逐兔說道:
“我看高縣令一介文官砍起人來都比我們勇猛,心里實在是不甘啊,要是再不露兩手這風(fēng)頭就都被高縣令一人拿走了?!?p> 這話說罷眾人都是一陣大笑,然后就聽見高延宗說道:
“三郎難道以為你今天能把我的功勞給搶了?
笑話,我可比你驍勇多了。“
高延宗這話說罷又傳來桃逐兔的聲音:
“高大人不服明天我們再比比,看看我們到底誰更驍勇善戰(zhàn)?!?p> 蘭子義聽到屋里的人都興高采烈,自己也被感染,讓帶路的軍士退下后自己便推開屋門說道:
“逐兔將軍何必等到明天,大丈夫言出必行,要比就在今天比,等那么久做什么。”
眾人見蘭子義進屋紛紛抱拳行禮,
蘭子義進屋后將屋門掩上,接著向眾人回禮。
項城里統(tǒng)軍的將領(lǐng)都已經(jīng)在屋里了,加上高延宗一共九人,
可這么多人圍在桌前,桌上的菜肴卻不多,只有一條魚,一只雞,一只鴨還有一個豬肘,剩下的就是沒人每個人面前的干糧饅頭,比起在做眾人的身份來講這些菜真是有些寒酸。
蘭子義看了看桌上的魚肉微微皺眉,問道:
“將士們今晚吃什么?有肉嗎?為什么我們上這么多?”
大家你望我我望你互相瞅了瞅,都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倒是高延宗哈哈大笑先開口道:
“衛(wèi)侯真是愛兵如子,這等寒酸飯菜都要先想著手下將士?!?p> 蘭子義說道:
“弟兄們每天都要聽著我的命令去送死,結(jié)果到最后連飯都吃不上,我有什么臉面能吃下眼前的酒肉?
就算我厚著臉皮吃下了我將來又有什么資格再去指揮將士們出生入死?
我只想知道將士們今晚有沒有就肉吃?“
這時仇文若答道:
“回衛(wèi)侯,城中補給還夠吃幾天,今天打了勝仗,將士們都有臘肉吃。”
蘭子義聽后說道:
“只有臘肉?那就是沒肉了?“
接著蘭子義大聲對門外喊道:
“來人!將這桌上的酒肉送到營中去,端給今天沖鋒在前又負了傷的兄弟們,就說這是我蘭子義對弟兄們的心意。
給我們把臘肉咸菜換上來,營中弟兄們吃什么,我們就吃什么?!?p> 門外衙役聽到命令后開門進來,為難的看著蘭子義,又看了看高延宗。
高延宗笑了笑,說道:
“衛(wèi)侯又吩咐就趕緊照辦吧?!?p> 接著高延宗有對蘭子義說道:
“可惜我今天想和衛(wèi)侯好好慶功,結(jié)果酒肉就這么沒了?!?p> 蘭子義對高延宗作揖說道:
“高大人一番好意我心領(lǐng)了,但軍情緊急絕不是我們享樂的時候,等仗打完了我做東,請高大人好好吃一頓,到時候再慶大功。
自己今天駁了高大人面子,多有得罪,還請高大人見諒?!?p> 高延宗笑道:
“哪里話,衛(wèi)侯一心為軍才讓延宗佩服呢?!?p> 兩人行禮過后蘭子義終于來到給他留著的主座上坐下,等到衙役們把菜上齊,水填滿之后蘭子義舉杯說道:
“剛才是我壞了大家興致,現(xiàn)在我給大家賠不是,就讓我以水代酒,自罰三杯。”
蘭子義說罷正要喝水一旁桃逐兔把他拉住,桃逐兔說道:
“少......衛(wèi)侯喝水也叫罰?一點誠意都沒有。
既然慶功可以等到仗打完,那么罰酒也能等到,衛(wèi)侯你別急著現(xiàn)在喝水,等到將來有的是時候罰你?!?p> 此話一出在座眾人都哈哈大笑起來,氣氛一下子又回到了剛才那種熱烈程度上。
蘭子義自己也被桃逐兔抖得大笑,不過他發(fā)現(xiàn)魏瓊樓一直坐在一旁只是符合,笑聲中帶著憂郁,可能是今天守城作戰(zhàn)不順利的緣故吧,
這并不怪魏瓊樓,白天的時候是蘭子義沖入南邊賊陣把賊寇注意力吸引過去的,蘭子義并不會拿這件事情來拿魏瓊樓治罪,但作為軍人打仗不利多少都會丟面子,蘭子義一時也想不出什么辦法安慰他,所以就先等等再說吧。
一番嬉笑過后在做眾人都毫不客氣的拿起桌上的饅頭狼吞虎咽起來,戰(zhàn)了一天實在是餓的不行了。
蘭子義自己也塞得滿嘴都是,他一邊吃一邊問旁邊仇文若道:
“文若先生剛才說城里的糧草夠吃幾天,到底是夠吃幾天?開戰(zhàn)前備戰(zhàn)時就一直說糧草不足,現(xiàn)在還能堅持多久?”
仇文若一口咽下嘴里的東西后說道:
“糧草頂多支持一旬,
現(xiàn)在我們用的都是高縣令積攢下來的糧草,高縣令當時只是按照城中百姓和他招募的三萬民兵的限額準備了糧草,糧草夠吃兩個月,
但后來入城的官軍也有三萬余人,這中間還有七千匹戰(zhàn)馬,項城之前根本沒有存草料,賊寇圍城之前還能出城割草,賊寇圍城之后喂馬用的都是糠摻雜著糧食,馬匹胃口比人打多了,又不能餓著,這種吃法要不了多久就會把項城吃空。“
蘭子義聽著放慢了吃飯的動作,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說道:
“所以我們要盡快擊敗賊寇。”
桃逐兔聽著說道:
“衛(wèi)侯是有什么好主意么?剛才衛(wèi)侯進門時就讓我不要等明天,今天就和高大人比個高下,難道說衛(wèi)侯打算今晚出戰(zhàn)?”
蘭子義說道:
“正是,我打算今夜出去劫營。”
在做眾人聽到這話都停下了筷子盯著蘭子義看了起來,過了好一會桃逐虎才說道:
“少爺想法是好可賊寇人數(shù)有我們幾十倍多,哪怕晚上出去劫營我們也最多討些彩頭,根本不可能將賊寇擊潰的?!?p> 蘭子義說道:
“要是想靠殺賊把賊寇全部擊潰那我們怎么都打不贏。
但如果是斬首呢?如果我們趁晚上出去將賊寇天王擊殺,那么賊寇就會不戰(zhàn)自潰,這可是四兩撥千斤的好機會?!?p> 聽到這話高延宗說道:
“能夠斬首當然好,但我們怎么知道賊寇天王在哪呢?城外賊寇連營十幾里地這可不好找啊。”
蘭子義說道:
“這個可就要聽逐鹿將軍怎么說了?!?p> 聽到這話眾人都將目光投向桃逐鹿,
桃逐鹿倒是不慌不忙,慢慢悠悠的咽下饅頭說道:
“據(jù)我所知賊寇天王每晚都會更換駐地,行止飄忽不定,很難抓住。”
眾人聽到這話都略顯可惜地嘆了口氣,
桃逐鹿見諸位都被他吊住了胃口,話鋒一轉(zhuǎn)說道:
“但是我知道那天王今晚在哪?!?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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