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時間已過了大半個月，那場今年最大的一場雪下完后，冬季踏著細碎的腳步惘然而逝，春天則姍姍來臨，樹木染翠，嫩芽爭先恐后的擠出樹杈，似要早些見到這博大而又美麗的世界。
熏風掠過林間，吹過山野，到處都是綠海形成的波浪，令人心意舒暢。
運氣如果夠好，還能看見成片的桃樹開出朵朵桃花，粉中帶白，白里透紅，相映成趣，脆弱的花朵，柔弱的隨風搖擺，小巧可人的模樣煞是喜人，淡淡桃香駕著春風飄去遠方，洋溢著它的熱情、傳遞著春天的溫柔。
春日里陽光醉人，曬得人渾身軟酥酥的，頭頂之上，偶爾有幾只飛禽滑翔而過，鶯啼燕語，生機盎然，混著泥土的芳香，心神不由一陣開闊。
真是一個愜意的好季節(jié)??！
騎著胯下那經(jīng)過這些日子里的精心照料，看上去體型略顯壯碩的小白，莫小邪左顧右盼，歡喜地欣賞著奔馳過往的道邊景色。
對這周邊美麗的景象流連不已，趕路的速度自然慢了下來，不多時就聽前方有人回過頭來大喊道：“小邪，別再看了，你再走快些，我們這幾天耽誤的時間太多了，恐怕要想按時到達目的地，時間有些緊迫，再不快些我們?nèi)ネ砜删筒缓昧??！?p> “哦，好的?！蹦⌒袄鞯貞鹨宦?，夾緊馬腹，提速攆上了前面五人。
“小邪，這些東西……很新鮮？”黃震指點著兩邊的樹木、花朵，頗為不解的問道。
莫小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之前從來沒離開過楓樺鎮(zhèn)，周圍種的大多都是楓樺樹，只有少數(shù)人家的院子里才會見到幾棵桃樹，像這樣成片成片，像桃樹海一樣的壯麗景觀，確實沒有見過?！?p> 趙挺同情地策馬來到他的身邊，拍了拍莫小邪的肩膀，悶聲道：“放心吧小邪，以后你可就不是一個人了，有我們大家在，等以后一定會帶你看遍世界的?！?p> 看到趙挺誠懇、干凈的棕色瞳孔，莫小邪發(fā)覺如果不算上自己的姐姐，這說起話來甕聲甕氣的趙挺在幾人當中可能是對待自己最好的人了。
眼底有些酸澀，分不出是被陽光照射的，還是因為感動，粲然一笑，莫小邪輕聲道：“好啊?！?p> “哈哈?！壁w挺咧嘴一笑，憨厚樸實。
抬頭仰望天空，莫小邪對未來的生活充滿了暢想。
小白仿若也體會到背上主人愉悅的心情，四只長腿倒蹬起來，速度比適才快上了幾分。
突然，一群大約有十二、三人，穿著有些破舊布衣、皮膚黝黑的男人，稀稀落落的自莫小邪幾人前方的樹林處鉆了出來。
“你們幾個停下來，都不要亂動?！?p> 為首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手中提著一把全是豁口的砍刀，遙遙指著騎在馬上的莫小邪幾人，厲聲喝道：“別在那到處亂瞅了，你們幾個騎馬的，就說你們呢，都給我下來?！?p> 莫小邪好奇地看著在前方吆喝的十幾人，問向旁邊的人道：“他們是做什么的？看他們盛氣凌人的架勢，難道走這種道路也要像過城門的時候那樣，交些進城費？”
“進城費？”黃震怪笑一聲，玩味的看著擋在前面的那些人，絲毫沒把他們放在眼中，聽到莫小邪的問話，笑著說道：“他們是想要錢，不過同那些在城門口收錢的可大不一樣，那些城門衛(wèi)只是要錢，沒錢最多把你趕出去，但是眼前這些人不光要錢，還有可能要咱們的命呢。”
說到話尾，還把手掌橫放脖子前面，沖莫小邪做了殺頭的動作。
不光要錢？還想要命？莫小邪心下一怵，驚聲呼道：“那他們不是和強盜一樣了嗎?！?p> “豈止是一樣，他們本來就是強盜?！?p> “??？”莫小邪愕然。
黃震好笑地瞧著莫小邪變幻多端的表情，戲謔道：“怎么樣？怕了吧。”
莫小邪瞅著不遠處的強盜沉默不語，但誰也沒發(fā)現(xiàn)，此時他的眼眸中沒有絲毫恐懼，反而多出了些躍躍欲試的光芒。
恰在這時，慧心回過頭瞪了黃震一眼，斥責道：“黃震，沒事不要嚇唬我弟弟?！?p> 黃震把頭一縮，訕訕一笑。
那攔在路中央打劫的頭頭，看見這幾人衣著華貴，馬匹健碩，肯定是有錢的主兒，貪念越加熾烈。
誰知見到己方比對面多出來近一倍的人，對面那六個人不僅不畏懼，還在那里有說有笑，著實沒把自己放在眼里，心中憤怒，強盜頭子面色漲的通紅，直感覺就連后面的小弟們都在嘲笑自己，臉面上掛不住，他握著砍刀的手臂也相對緊了緊，胳膊上根根青筋爆出。
“老大，老大”一個可能是這強盜頭頭心腹，長得尖嘴猴腮的男子，輕輕扥著頭領(lǐng)的衣袖，小聲喊著。
“嗯？什么事？”那強盜頭領(lǐng)皺著眉不耐煩地側(cè)著臉問道。
“你看這幾個人當中有個女的，而且姿色上等啊。”那尖嘴猴腮的男子直勾勾盯著慧心看，目光垂涎。
強盜頭領(lǐng)聽得這話目光一亮，仔細一看，好家伙，這哪里是姿色上等，簡直就是天女下凡啊。
如此女子，普通人一輩子想見到一個都難上加難，今天有幸見到，若是搶回去，能夠一親芳澤，共襄秦晉之好，那么這輩子短壽十年也是值當?shù)摹?p> 強盜首領(lǐng)贊許的瞥了眼身邊弓背彎腰的男子，嘿嘿一聲邪笑，看著慧心目露淫光。
舉起手中的砍刀，他回頭對身后的跟班們喊道：“小的們，看到那個女的了嗎，一會兒幫你們首領(lǐng)我搶回去，給你們做壓寨夫人，你們說好不好。”
“好。”身后所有人都舉起手中的武器，有刀有劍有鋤頭，碰撞的叮當作響，氣勢如虹，高聲應和道。
強盜首領(lǐng)滿意地笑著，露出褐黃色的牙齒，轉(zhuǎn)過頭來正要帶頭一擁而上，把對方搶了，誰知一個面現(xiàn)怒色、劍眉上挑的少年，鬼魅的出現(xiàn)在離他只有一米遠的地方，雙目噴火，咬著牙，聲音從牙縫里擠出來，森然道：“你剛剛說要做什么？”
雖然強盜頭子對這少年霍然出現(xiàn)在身前有些驚懼，可是一想到自己這邊人多勢眾，怕一個少年像什么樣子，遂色厲內(nèi)荏地抬起手中的砍刀，刀尖離莫小邪的鼻子只有一寸，喝道：“你管我要做什么，兄弟們，給我上，男的殺光，女的綁起來，今天大爺我要洞房花燭?！?p> 喔……喔……
后面的強盜跟著起哄，強盜首領(lǐng)膽氣更壯，狂笑一聲，拎起砍刀高高舉起，當頭朝著好像被嚇傻了站立不動的莫小邪劈了下去。
“鐺……”
沒有砍在人身上一刀入體的破竹感，這一刀仿佛劈在了石頭上，震的強盜首領(lǐng)握著砍刀的那只手一陣發(fā)麻，定睛一看，嚇得亡魂皆冒。
“你……你這是什么妖法？”強盜頭頭口舌都不利落，顫顫巍巍指著莫小邪夾住自己的刀刃，散發(fā)金紅色氣息的右手問道。
妖法？還真是親切的一個詞啊，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不能用常理來解釋的事物時也認為那是妖法，現(xiàn)在想想還真是夠可笑的。
“你說這個？”莫小邪松開刀刃，金紅氣息縈繞指尖，一會兒變成戰(zhàn)矛狀，一會便成利劍狀，一會又變成堅實的盾牌形狀，隨心所欲，千變?nèi)f換，看得強盜頭頭眼花繚亂。
“既然你問起，我就好心告訴你吧，這個東西本沒有名字，不過我給它取了個名字，叫做「罡煞」，名字不錯吧?！蹦⌒暗靡獾谋硌葜?，有說有笑，仿佛是在嘮家常，不過眼神深處卻是不寒而栗的冰冷。
如今金紅氣息已經(jīng)能夠被他自由掌控，這和舍生每天對他的嚴格訓練有著密不可分的聯(lián)系，雖說舍生看到他在短短二十天左右的時間，就能靈活運用道心的力量，大聲稱贊他是千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
可莫小邪卻不這么想，能夠做到今天這種程度，靠的是他不懈的努力，與天不天才有何關(guān)系。
強盜頭頭嘶吼一聲，狀若癲狂，舉起砍刀瘋了一般朝莫小邪砍下。
莫小邪僅露出的右眼冰冷刺骨，冷哼一聲，道：“冥頑不靈，那么你就死吧?！?p> 罡煞順著手臂延伸半米多長，化為刀的形狀，如切豆腐一樣把強盜首領(lǐng)手中的砍刀一分為二，緊接著在他的脖子上平添了一道血痕。
強盜頭頭眼睛瞪的溜圓，呃呃亂叫著倒退數(shù)步，腳步凌亂，隨后從血痕處噴出鮮血，后仰倒在地上，顯然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就算你沒有反抗，就憑你剛才對我姐姐出言不遜，也夠你死上一百次了?！?p> 罡煞重新化作淡淡的薄膜籠罩全身，莫小邪面無表情地說著，就像在陳述一件事實。
抬頭望向剩下的那些強盜們，就見他們驚恐的齊齊退后，有的甚至跌倒在地。
莫小邪的目光依舊冰冷如雪。
“作為幫兇，同樣死不足惜?！?p> 話音剛落，原地就沒有了莫小邪的影子，眾強盜驚叫一聲，四散而逃，根本無暇顧及身后，就算這樣，強盜的慘叫聲還是此起彼伏，僅三個呼吸間，再沒有一個強盜是站著的，黃色的土地上，匯成一個個大小不一的血泊。
這就是強盜嗎？也不過如此嘛，竟然沒有一人是自己的一合之敵，虧了自己剛剛見到時還心有驚懼。
罡煞入體，莫小邪緩緩地朝姐姐所在的方向走去。
“你……你怎么把他們都殺了？”慧心氣得拽著馬韁用力的雙手微微發(fā)抖，煞白著臉，厲聲質(zhì)問。
莫小邪茫然不解的看著看上去相當生氣的姐姐，理所當然道：“他們不僅對姐姐你口出穢言，還揚言要殺了我們，實力不濟被我殺死有什么不對的？”
看到莫小邪沒有丁點悔過之心，殺了那么些人，語氣卻不以為然，慧心更是生氣，說道：“你本可以只誅首惡，放過其他人的，你想沒想過他們家里可能還有孩子、妻子等著他們回家。”
莫小邪對此嗤之以鼻，扭過頭氣哼哼的道：“有這種做強盜的父親，若是我的話……寧可沒有?！?p> 本想會得到夸獎，沒成想?yún)s遭到姐姐的一頓指責，莫小邪的心里別提有多生氣了，他這么做說白了還不是因為氣不過那些強盜侮辱姐姐，才怒氣騰騰的沖了上去。
慧心也被莫小邪的連番頂撞氣得不輕，沒經(jīng)過大腦思考就冷言譏諷道：“呵呵，你不是寧可沒有，你是壓根就沒有父親吧?！?p> 話一出口，不僅莫小邪愣住了，就連說出這話的慧心也被自己的言語驚呆了。
莫小邪面色一垮，雙手無力垂在身體兩側(cè)，神色有疑惑，有不解，更有些不可置信，就這樣站在原地，哀傷地用右眼注視著慧心。
古道上，一陣冷瑟的北風突兀地刮起，席卷眾人。
瞧見莫小邪哀傷的神色，慧心胸口一揪，貝齒輕咬下唇。
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脫口而出這么重的話，可是說出去的話如潑出去的水，想要收回已經(jīng)晚了，想要道歉又說不出口，慧心沉悶著臉，狠狠地移開視線，一言不發(fā)的拔轉(zhuǎn)馬頭，繞過布滿強盜尸首的道路，帶頭離去。
在這期間，李石他們連插上一句話機會都沒有，看到事情已經(jīng)發(fā)展到如此糟糕的地步，幾人只好嘆了口氣，跟上慧心的身影。
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莫小邪仍然一動不動，呆呆佇立著。
“我真的錯了嗎？”莫小邪感覺渾身的力氣因為慧心姐的一句話消失殆盡，此刻雙目失神，好像是在詢問自己般地說道。
留在原地還沒離開的舍生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沒有錯，慧心…也沒有錯?！?。
莫小邪有種想哭的沖動，可仰望和地面相似，如血的天邊，卻又欲哭無淚，茫然地問道：“那，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沉寂半晌，舍生搖頭嘆著氣，用滄桑的話語說道：“因為慧心的道心是「慈悲」啊?！?p> 有些事情并不是想改變就能改變的，例如沉重的過去，人之本性，還有心中的堅持……
不好再多說什么，舍生看了看依然呆立原地的莫小邪，亦是策馬跟上慧心他們。
只留下莫小邪孤零零一人，凄涼地站在那里，影子拉得好長，望著要落下山頭的夕陽，呢喃道：“「慈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