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六站在豬圈門口,她是來上茅廁的,她的突然出現(xiàn)嚇得顧擁軍六神無主,貓耳倒鎮(zhèn)定,他撓撓頭,眼珠子都不用轉就編好鬼話。
“老六,我跟你說啊,你大姐眼里飛進一只蟲子。我呢幫她吹吹,所以你不能跟別人說,知道嗎?”
老六不出聲,貓耳從她眼里看出他剛才那番鬼話根本騙不過她。不過封一個十歲孩子的口在貓耳想來不是難事,他從褲兜里摸出兩毛錢給老六,叮囑她不許跟任何人說起剛才的事,尤其是她媽屠八妹。
老六捏緊錢,看眼背對她的顧擁軍,咬咬唇,“我,我不說……我要上茅房?!?p> “進來吧?!必埗谒X后拍拍,“記得不許告訴別人?!?p> 豬圈外,貓耳扯住一臉緋紅的顧擁軍,她恨恨掙脫他,拎著豬食桶沿著土坎往自來水管那邊去了。
從菜園到水管這一路顧擁軍心里亂糟糟的,身為大姐她清楚自己在這個家的職責所在,加上這幾年屠八妹對她的器重無形中她也給自己背上枷鎖。昨天因建新和鄧光明的事已讓屠八妹和余月紅鬧得人仰馬翻,要是再讓屠八妹知道她和貓耳……她不敢再往下想,眼下她只能寄希望于老六信了貓耳的鬼話,又或者那兩毛錢能堵住老六的嘴。
“大姐在澆菜地?”老二顧愛民在煮紅薯,見老六上茅廁轉來她隨口問了句。老六藏不住話又慣愛告狀,當下沖口就說:“大姐她……”話到嘴邊老六想起兜里兩毛錢及時閉緊了嘴巴。顧愛民問:“大姐她怎么了?”
老六沒吭聲,她低頭打顧愛民邊上過時,顧愛民拽住她,“我問你話呢?”老六不經問,顧愛民一催,秘密在她心里就直蹦噠,她四下看看,把顧愛民拉去一邊,悄聲說:“大姐和貓耳哥哥躲在豬圈親嘴,貓耳哥哥還騙我說大姐眼里進了蟲子在幫她捉蟲子?!鳖檺勖褚汇?,隨既劈手給了她一掌,“瞎說什么?親什么嘴?大姐早上就跟我說她眼睛里面好像進了東西,你要敢亂往大姐頭上扣屎盆子讓媽知道了看媽不打斷你的腿!”
顧愛民鮮少有疾言厲色的時候,老六被她給嚇一跳,加上這陣子老六尿床一來遭眾姐妹輕視,二來也被屠八妹打怕了,讓顧愛民一嚇唬她馬上表態(tài),“二姐,我知道了,我不亂說,貓耳哥哥是在幫大姐捉蟲子,不是親……”
“還說?”顧愛民眼一瞪,嚇得她捂住自己嘴,顧愛民伸指朝她額頭一戳,“再敢亂說一個字我先割了你的舌頭。記住了?”
“嗯嗯……”老六點頭如搗蒜。
顧愛民還不放心,“不許跟任何人說,特別是老五,要是讓媽知道不光媽要揍你,我和大姐都饒不了你!知道不?”
“我知道,我跟誰也不說?!崩项^再次點頭如搗蒜。
顧擁軍洗好豬食桶后在菜園澆地,顧愛民走來彎腰拔著菜地里的雜草,用不經意的口吻說道:“我剛警告老六了,相信她不會再亂說話?!鳖檽碥娨徽?,轉眸看她,她低頭心無旁騖拔著草,似乎壓根沒開口說過話一般。顧擁軍張張嘴,想說什么,躊躇會,終沒有說。
屠八妹背著一背簍炭進屋了,她在廚房倒炭的時候老六在她身邊轉了兩個來回,昨晚老六躲過一劫,雖不明白為什么,但迫切想立功以報不打之恩的念頭卻在她心里蠢蠢欲動。
“你是不是昨晚沒討得打,皮癢癢了?”老六第三次靠近屠八妹時阻了屠八妹的路,屠八妹轉身差點撞上她,脫口便罵道:“巴掌大塊地方你還沒事瞎轉悠,滾一邊去!”
老六灰溜溜閃開了。
菜園里,顧擁軍和顧愛民聽到屠八妹在家嚷嚷,兩人對視一眼,顧愛民拍拍手,抬腳離了菜園朝廚房后門而來。
“紅薯煮了多久?”她一進廚房屠八妹就問她。
“還要幾分鐘?!彼粍勇暽囱弁腊嗣?,欲待問她剛才為何嚷嚷時里屋傳出爭吵聲。
“你又不疊被子是吧?昨天就該你疊我順手替你疊了你來勁了是不?一天到晚就會躲懶?!崩纤穆曇魟偮洌衔迓曇粲制穑罢l不疊了?我等下疊不行啊?就你話多,又沒誰求著你做,多做點事就恨不能喊得人人都知道?!崩纤恼f:“一人疊一天,公平合理,憑什么輪著你時你就盡是名堂?等會又說要遲到了被子不疊就跑,以為我不知道你這招呢?”老五理直氣壯回擊,“我又沒叫你疊,多什么話?”回過老四她又沒好氣的支使老六,“老六你來疊,被子讓你尿得臭哄哄的你還不自覺點?!?p> 老五要老六疊,老四不許,兩人繼續(xù)打著嘴皮官司,屠八妹在廚房喊了句:“我等下出來一人一棍子,看你們還吵不吵!”
里屋安靜了。
她們幾個閉嘴了,屠八妹那牢騷大門打開卻非一時半會就能合上的。
“我的命怎就這么苦,生了你們這群報應成天就會給我惹麻煩,一個個生怕吃虧,光會在家厲害,多做點事就會要你們的命?我從早做到晚也沒見累死,你們疊個被子就能吵吵大半天,多早晚一個個都給我滾出去讓我過幾天清靜日子我死也瞑目了。”
“媽!”建新往身上套著連衣裙扯著嗓子說:“大清早的說什么死啊活啊的多不吉利?我念書那會同學們都說我媽長得好看,我就不信福在丑人邊。等著,以后我一定讓你過上好日子?!?p> 屠八妹“嗤”的一聲,“你不給我惹禍我就燒高香了!這輩子我也不敢指望享你們誰的福,只要你們一個個快點離了我這從此再不來麻煩我,我就吃齋念佛謝天謝地了?!?p> 紅薯出鍋,屠八妹用手帕裹了幾個紅薯帶去豆腐房當午飯,為幫何嬸賣桃她和人換班得連續(xù)上一周早班。她把裹著紅薯的帕子和裝豆?jié){的水壺放進手提布袋,提上袋子出來往余月紅家后門瞟了眼,往常這時候余月紅都會站在后門外梳頭,今兒沒人影。屠八妹朝她家“啐”了口,暗罵余月紅是頭喂不熟的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