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在他的故事里，我應(yīng)該是……

　　普玄破碎的衣柜里，飛出了十數(shù)件小孩的衣服，而且都是以前消失的小孩的，數(shù)百年來秋山鎮(zhèn)上吃小孩妖怪的傳說，似乎一下子就被解開了。

　　曾經(jīng)備受尊重的方丈大師，變成了吃小孩長生的妖怪，憤怒的人群，狂躁地撕扯已經(jīng)看不到身影的那個邋遢和尚。

　　鮮血，碎布，夾雜著淚水和唾沫，火把落在了地上，觀音禪院的和尚們一臉錯愕地站在一旁，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觀音禪院的聲譽算是完全毀了，恐怕今日之后，秋山鎮(zhèn)上的人們再也不會來祭拜了，這座普玄親手重建的觀音禪院，似乎也被他一手毀掉了。

　　廣智手里還握著火把，臉上看不出表情，像是被嚇呆了，又像是在看著和自己毫無關(guān)系的事情。

　　“師叔，我們要不要逃??？”一個小和尚手腳都在顫抖，看著廣智，有些驚慌失色地問道。

　　其余眾和尚臉上的表情也都差不多，如果被牽扯進吃人的事，那可是百口難辯了，怕是要被一把火燒死了。

　　廣智側(cè)頭，看了一眼那小和尚，又是看著中和尚，臉上毫無慌亂之色，搖頭道：“逃什么？錯的是師父，不是我們。既然我們沒錯，為什么要逃？”

　　眾人看看已經(jīng)看不到身影的普玄，又看看廣智，眼睛皆是一亮，先前說話的小和尚呼吸急促了幾分，梗著脖子說道：“對，我們沒吃人，吃人的是師祖，師祖是妖怪，我們應(yīng)該把妖怪燒死！”

　　“對，我們是和尚，不是妖怪！”

　　“他不是師祖，肯定是妖怪把師祖吃了，然后變成他的樣子了。”

　　眾和尚眼中像是出現(xiàn)了光芒，你一言我一語地說道。

　　“為了活著，所以能說出這樣無恥的推辭嗎？”孫舞空聽著眾和尚的話，看了一眼被普玄，自始至終都沒有見他反抗一下，甚至連躲閃都沒有。

　　“廣智師叔，你在村民心中地位崇高，不如你來當方丈吧，只有你才能救觀音禪院了?！币慌砸粋€中年和尚看著廣智，一臉希冀地說道。

　　“這……”廣智臉上露出了幾分猶疑之色。

　　“是啊，廣智德高望重，沒有誰比你更適合當方丈了?！?p>　　“廣智師弟，你就不要推脫了，此事非你不能了結(jié)了，今后你就是我們觀音禪院的方丈了?！?p>　　又是有幾個和尚出聲應(yīng)和，眾和尚皆是點頭，沒有一人反對?，F(xiàn)在觀音禪院的大多數(shù)和尚都已經(jīng)在此地了，眾人一點頭，此事就差不多算定下來了。

　　廣智看著眾人，像是下定了決心，一握拳頭道：“好，危難當頭，我也不推遲了，那就由我暫代方丈一職，待到此番事了，再由大家推選新的方丈?！?p>　　“見過方丈大師?！毕惹疤嶙h的那中年和尚第一個躬身叫道。

　　“見過方丈大師?！北姾蜕幸彩驱R聲叫道。

　　廣智點了點頭，轉(zhuǎn)過身去，嘴角微微上翹，很快又恢復(fù)了平靜，向著憤怒的人群走去。

　　“鄉(xiāng)親們，大家先停一停，再打，他可就死了?！睆V智沖著眾人大聲說道。

　　廣智平日接待來寺里上香的香客，待人和善，頗受愛戴敬重，所以聽到他說話，眾人也漸漸停了手。

　　“廣智，這妖怪吃了我小妹，難道你想要包庇他嗎？”一個壯碩大漢一把提起了普玄，眼眶泛紅地吼道。

　　此時的普玄，一身袈裟和僧衣已經(jīng)被撕成了碎片，一張臉上滿是烏青和鮮血，連耳朵都被咬掉了半只，看起來極為凄慘。

　　眾人看著廣智，滿是怒氣的眼中有著敵意。

　　廣智看了普玄一眼，手抖了一下，臉色卻是分毫未變，看著眾人搖了搖頭道：“這妖怪吃了我?guī)煾?，又扮成他的模樣住在寺里多年，殘害了不知多少孩子，今日大家齊力把他抓住，實在是大功德一件?！?p>　　“不過這些年失蹤的孩子很多，秋山鎮(zhèn)人心惶惶，既然今日已經(jīng)抓住了這妖怪，不能就這樣輕易殺了他，等到明天召集鎮(zhèn)上的鄉(xiāng)親們到寺里，將他的罪行揭露，然后再對他懲戒，還秋山鎮(zhèn)一個朗朗乾坤！”

　　眾人聞言，互相看了看，又是看看普玄，有些猶豫。

　　“我覺得廣智師父說的對，這妖孽禍害我秋山鎮(zhèn)數(shù)百年，要死能夠當眾殺了他，也能告慰那些孩子的在天之靈。”那個長胡子的老頭走了出來了，點了點頭道。

　　這老頭在鎮(zhèn)子里輩分頗高，在場的多是他的孫輩，見他也這般說，不少人也點了點頭。

　　“好，既然如此，那就把他先關(guān)起來，明天再燒了這妖孽?！蹦翘嶂招膲褲h點了點頭道。

　　“放……放開……我?guī)煛辈恢螘r爬到這邊的廣謀抱住了那大漢的一只腳，一雙手上滿是鮮血，充血的眼睛緊盯著普玄，目光依舊未變。

　　“滾開，這蠢和尚多半也是妖怪，明天一起燒了吧?！蹦菈褲h一腳踹翻了廣謀，一臉厭惡道。

　　廣智看了一眼廣謀，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到底藏在哪里？”孫舞空看了一眼已經(jīng)被草繩綁起來的普玄和廣謀，駕著筋斗云在觀音禪院里轉(zhuǎn)了起來。

　　敖小白雖然膽小，但身為龍族，而且有著王族血脈，其實并不弱，要是碰到生死危機，肯定能化成龍形，觀音禪院就這么大，想要藏一條龍可不容易。

　　“敖小白不知道被藏在哪里睡覺，那家伙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站在正殿屋頂，孫舞空四下看去，心里有些擔心敖小白之余，也有些傲然，“什么吃人的妖怪，不過是人精，還不是被我一個人就抓出來了，等那家伙回來肯定會覺得自己沒用了吧。”

　　……

　　吃小孩的妖怪被抓住的消息一夜之間就傳遍了秋山鎮(zhèn)，連帶著附近的幾座小鎮(zhèn)也都聽說了這件事，不知多少人家一夜未眠，互相抱著哭到天亮。

　　第二天一早，陸續(xù)就有人趕到了觀音禪院，到晌午的時候，觀音禪院大門里那個大院子已經(jīng)站滿了人。

　　秋山鎮(zhèn)和附近兩個也丟了不少孩子的小鎮(zhèn)上的人差不多都來了，足有數(shù)千人之數(shù)，不少人頭上纏著白布，神色悲痛，氣氛有些緊張和憤怒。

　　在院子的中央，此時用幾張方桌合在一起，搭了個簡易的木臺，一旁有兩個半丈高的柴堆，中間立著個十字的木架，普玄和廣謀被綁在了木架上。

　　廣謀的嘴里被塞了一塊破布，滿臉是血，枉然的扭動著身體，目光始終定在一旁的普玄身上。

　　普玄比廣謀還要凄慘幾分，不過胡子邋遢的臉上沒有絲毫恐懼之色，烏青的眼睛微微瞇著，努力抬頭看著太陽，像是想要看上最后一眼。

　　兩人身上被丟了許多石頭、臭雞蛋和爛菜葉，如果不是觀音禪院的和尚們在努力勸說，這些人恐怕已經(jīng)沖上前去把那兩人撕成碎片了。

　　廣智踩著凳子爬上了桌子，雙手虛壓，大聲說道：“父老鄉(xiāng)親們，大家先靜一靜，我知道大家心里的痛苦和憤怒，也知道大家恨不得生吃了這妖怪，今日，就由我來告訴大家，這妖怪扮成方丈的模樣，做了什么傷天害理之事?！?p>　　場間漸漸安靜了下來，眾人都聽說了昨夜是廣智領(lǐng)著眾人抓住那妖怪的，所以對他頗為感激和尊敬。

　　孫舞空坐在一旁的老槐樹的枝椏上，咬著一個不知道從哪里摘來的桃子，看著下邊的眾人。她對廣智的印象還不錯，所以懶得摻和觀音禪院里的事。

　　敖小白她沒有找到，不過她覺得唐三藏肯定能找到的，所以只能先等著了。

　　廣智見眾人安靜了下來，神色凜然地指著普玄說道：“普玄方丈不知何時被這妖怪吃了，此獠以方丈的身份住在寺里。昨夜他的衣柜被大唐上師的徒兒砸開，里邊有著數(shù)十件小孩的衣服，皆是之前失蹤的孩子的衣服，這才揭開了他的真面目?！?p>　　臺下眾人聞言，皆是眼睛一紅，嘴里怒罵，人群向前涌來，把幾個觀音禪院的和尚都推倒了，手里剩下的石頭雞蛋也是一股腦砸了上去。

　　廣智抬手，示意眾人稍安，等到眾人的聲音漸小之后，這才繼續(xù)說道：“這妖怪生性貪婪，昨夜見大唐上師的袈裟寶貴，想要占為己有，竟是指使廣謀火燒大唐上師的禪房。昨夜大火便是因此而起，可憐那大唐上師沒能逃出來，被活活燒死了?！?p>　　眾人看了一眼坐在樹椏上的孫舞空，有些感激，又覺得有些可憐，再看向普玄和廣謀，神情愈發(fā)氣憤。

　　被綁在木架上的額廣謀，瞪著眼睛看著廣智，突然猛烈地掙扎起來，粗壯的木頭竟是發(fā)出了咯吱的聲響，被破布堵住的嘴巴發(fā)出了嗚嗚的聲音，像是想要說什么。

　　廣智沒有理睬廣謀，攥著拳頭，臉上露出了幾分憤怒之色，聲音嘶啞地說道：“那大唐上師的另一個弟子不過四歲的年紀，昨夜下雨之時，在房里不見了，定然也被這妖怪給吃了！這數(shù)百年來，落在他手里被殘害吃掉的小孩不知有多少，實在罪大惡極，萬死莫贖！”

　　“燒死他！燒死他！”

　　眾人舉著拳頭，齊聲叫著，聲勢極大，眼中的怒火如同實質(zhì)一般。

　　數(shù)百年來不斷的噩夢，失去孩子的巨大痛苦，這一刻都化成了對普玄的憎恨。

　　廣智目光掃過臺下憤怒的人群，看著普玄和廣謀，嘴角微微上揚，沉聲道：“點火！”

　　兩個和尚拿著火把，快步走上前來，就要點燃潑了松油的柴火。

　　“火下留人！”就在這時，一道拉長的聲音從大門外傳來。

　　眾人一愣，兩個和尚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砰地一聲巨響，虛掩著的兩扇紅木大門就被一腳踹飛了，一扇直接越過人群，嵌進了十數(shù)丈外的正殿屋頂上，一扇則是化成了木屑，沙沙落了一地。

　　原本喧鬧的人群瞬間安靜了下來，眾人皆是驚疑不定地看向了大門的方向。

　　門口走進來兩個人，一個披著紅色袈裟的年輕和尚，手里牽著一個穿著黑色裙子的小姑娘。

　　“你是誰？”一個長胡子老頭顫巍巍地問道。

　　“在他的故事里，我應(yīng)該就是那個被燒死了的大唐喪尸吧?！蹦贻p和尚面色古怪地指著廣智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