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飛正看著手中的青花瓷瓶和伊雪的襁褓出神,忽聽得窗外“噗”的一聲輕響,似有人在樓宇上掠過。
他繞出房門,使招“靈猿攀崖”,輕輕的攀上了屋檐,隱身在層脊下,眼見一道黑影飛快的掠出了沫水鎮(zhèn),向鎮(zhèn)外躍去。
伊飛見那黑影去的方向,正是白天所謂“飛鷹軍”馳去的方向,心中一動,展開輕功,尾隨那黑影而去。
他輕功遠在前頭黑影之上,不一刻已趕上那黑影,卻不追上去,若即若離,保持了一段距離。這時他已認出,前方那黑影不是別人,正是“桃花山”的女寨主,對他很是照顧關(guān)心的石三姑。
伊飛心道:“怪不得她白日里宴客道別,原來是夜里另有圖謀”。
伊飛對石三姑印象不錯,卻對她引自已入“金龍教”地道,擒“金龍公子”等行事有頗多疑惑,他已不是十來歲的初出荒原的單純小屁孩了,而是個行走江湖多年,見過無數(shù)惡風(fēng)毒浪,經(jīng)歷無數(shù)生死,對險惡人世有了充分戒心的青年,在沒有認清石三姑的真面目的情形下,他決定暗暗跟隨,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石三姑武功不弱,腳程也快,似是識得路徑,這一帶多是丘陵小山,多山谷溪流,石三姑刻意隱藏行跡,專選了曲折狹窄難行之路前進,她時快時慢,有時還停下來仔細觀察諦聽四周情形,顯得很是謹慎小心,卻沒想到身后數(shù)十丈外,跟來了一個伊飛。
伊飛遠遠的跟在石三姑后面,她快他也快,她慢他也慢,她停他也停,真如平日練功,毫無局促疲累,這也是他多年苦練,方有此超出常人的體力和功力。如此奔行了約二個時辰,想來已過了三更,前面忽的拔起一座高高的黑乎乎的山影。
伊飛躍近那山峰,前頭的石三姑忽有失去了蹤影。
他在半山峰上望去,只見山谷中有燈籠亮起,夜風(fēng)中傳來擊柝的聲音,山谷中竟扎下了一個偌大的軍營。
伊飛沿著山峰上的荒草無聲無息的滑下山谷去,一路之上埋伏了許多哨兵斥候,但以他們武功,如何能發(fā)現(xiàn)得了伊飛?
到了谷底,沿一灣溪水,影影綽綽擺開了無數(shù)帳篷,轅門上一幅巨大軍旗在夜風(fēng)中微微飄蕩,上面繡了一只振翅欲飛的雄鷹,數(shù)只巨大的火把將入營的路口照耀得白晝也似,十多個虎背熊腰的軍漢守在轅門口。
伊飛使個身法,如一如縷輕煙射進了軍營里去,那些個軍漢仿佛覺眼前一花,仔細看時,卻什么也沒有發(fā)現(xiàn),有幾個揉了揉眼睛,心想是夜風(fēng)吹迷了眼,有的便打起了哈欠,心想時已深夜,日間行軍了一天,這時已經(jīng)累得狠了,怎的換崗的還不來?
伊飛在軍營里穿行一會,見周遭都是一模一樣的帳篷,里面不時傳山呼海嘯般的鼾聲,營地里黑沉沉的,顯是進行了燈火管制,他不明軍略布置,正不知向何處去,忽聽得一陣雜沓的腳步聲和喝罵聲傳來過來。
只聽得一個壓低了的斥罵聲狠狠的罵道:“****的郭老二、騷胡子,都是你們兩個好酒貪杯,誤了軍情,走了要犯,害得老子胡猛從前鋒營貶到這夜哨營,做這巡營的勾當(dāng),他奶奶的,三更半夜了,還在這里圈魂!”,說著,那聲音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接著傳來了此起彼伏的“哈欠”聲。
只聽得一個鴨公嗓道:“胡校尉啊,你老兄那知俺們兄弟的苦處,好不容易喝碗酒,正好發(fā)現(xiàn)那娘們和那少年,以為這下有財可發(fā),沒料到那兩個都是惹不得的硬爪子,更遇上個黃衣惡婆娘……”
另一個人道:“俺騷胡子和郭老二下河洗了個澡,你胡校尉不也下河了么?呵呵,俺說哥們,等這次任務(wù)完成,俺們幾個合伙請你,到‘麗春院’好好樂樂,把這椿霉事揭了過去,好歹哥幾個也還撿了條命回來”,另幾個人聲一起附和著。
那“胡校尉”又罵了幾句,還動手動腳打了幾人,又喝道:“這些江湖上的人也真厲害,不是老子們這些吃軍糧的粗漢惹得起的,今夜里俺們營里綁了這么多厲害的江湖人物,二將軍正連夜審著哩,你們幾個再不精神著點,如果這次再出了岔子,給人偷進了軍營,只怕吃飯的家伙立馬就要搬家,只能到閻羅王那里去逛‘麗春院’噠!”
眾人一陣哄笑,卻鬧醒了帳篷里睡覺的軍人,和巡哨的一番惡毒對罵。
這時腳步聲已到了近前,幾只燈籠照亮了那隊巡哨的軍漢,只見帶頭的一人滿面絡(luò)腮胡子,還有幾人好人面善,果然是白天在“福興樓”見過打過扔進過河里的那群**。
那些人罵罵咧咧的向前巡邏,伊飛悄沒聲息的跟在后面,約莫過了盞茶時分,那些人不再胡言亂語,行走的步伐也整齊起來。
果然又曲曲折折在軍帳中行了一會,前面一座巨大的軍帳中隱隱透出昏黃的燈光來,想來這便是全軍主將所在的中軍帳了。
伊飛撇下那巡哨的隊伍,潛到軍帳附近,見帳篷門口有人守著,便繞到軍帳側(cè)面無人守衛(wèi)處,附耳在牛皮帳篷上仔細傾聽。他此時內(nèi)力大進,聽力更是大超常人。
只聽得一個蒼老的聲音笑道:“雷老弟,你何必太倔,不如和你兩位令郎一起降了賀公子,共舉大事,豈不是大好事一件!”
這聲音好生熟悉,正是那“峨眉派”高手雷積奇的聲音。
果聽得陳立德的聲音淡淡的道:“俺陳家父子數(shù)十年來,只吃這碗江湖飯,從不和官家往來,雷老兄今而個強要俺父子歸順官家,就不怕壞了綠林好漢的規(guī)距,將來被江湖上恥笑唾罵么?”
又聽得兩個聲音高叫道:“要殺要剮,悉聽尊便,要俺綠林好漢投降官家,那是沒門!”
“雷老兒,你身為峨眉長老,武林前輩,竟巴結(jié)官家,去做官家走狗,還要不要臉,你們‘峨眉派’日后想不想在江湖上混!”
這兩人自然是陳立德的兩個兒子陳子雄和陳子坤了。
伊飛聽得雷積奇不惱不怒的聲音:“陳家父子啊,你們稱雄武林一世,竟如此糊涂,管什么官家、江湖、綠林,只要有權(quán)有勢,就可稱雄于世,和你等在江湖上用拳腳打殺,誰的拳頭大誰就有理,是一個理兒,豈不聞‘良禽擇木而棲,良臣擇主而仕’,還有老話說,說什么,‘識時務(wù)者為俊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