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櫻凋零之潮(2)
散著冷光的金屬架上,最后一點瑰紅色被注入女孩的體內(nèi)。
束縛帶斷裂,女孩坐起來,裙擺在風(fēng)中瘋狂地擺動。她睜開眼睛,紅色的櫻花在明亮的眸子中旋轉(zhuǎn)著,恣意地盛開、怒放!
那猩紅色的刺青在白嫩的肌膚上炸開,帶著倒刺的薔薇花形態(tài)各異,藤蔓纏繞在手臂上,一直延伸到指尖。仿佛是來自神國的畫卷,畫卷中還有飄零著的櫻花瓣、拿著三叉戟的女信徒。那紅色在滴血,在閃動。
“汝必償還天國之門洞開帶來的痛苦!”
帶著回響的聲音飄蕩在山頂,烏云在一瞬間停止流動。
伊邪那美依靠蘇晨曦的身體站立起來,紛繁的櫻花瞳讓人不愿直視。她伸出手,金屬架詭異地變形,扭曲在一起。鋼管在空中被擠壓成一柄蛇形長槍,伊邪那美割破手腕,噴涌出來的鮮血把槍頭染成紅色。
昏暗的山頂上,低沉著的烏云仿佛觸手可及。風(fēng)從山下卷上來,翻卷著吹進云層里。
安辛澤帶著一抹蒼紅色沖過來,他想要繞過“蘇晨曦”去殺掉“龍騎”。
蛇形長槍橫著攔住安辛澤,伊邪那美揮動纖細的手臂,長槍重重地砸在安辛澤的肚子上,他被頂飛出去,趴在地上。
長槍擊碎地面,深深地扎進去。伊邪那美仰著頭俯視安辛澤,面無表情。
安辛澤掙扎著爬起來,直視那一對櫻花瞳,再次沖了過去。
長槍帶著碎石挑起,槍頭直對著安辛澤。如果他再繼續(xù)前進,血紅色的槍頭必然會刺穿他的心臟。
白色的翅膀扇動,從背后一直伸到胸前,頂在槍頭上。銀色的羽毛收緊,槍頭卡在里面。
這是兩支血族的神之間最直接的較量!
安辛澤反手甩動布都御魂,蒼紅色的巨刃砍在金屬槍頭上,長槍偏離。
黑色的鐵骨割破狂風(fēng),極力張開。利爪一般的倒刺幾乎可以撕裂一切!安辛澤閃身避過長槍的鋒芒,惡魔羽翼嘶叫著從空中劈下。
伊邪那美收回長槍,橫著舉在頭頂。鐵翼撞在槍桿上,火花照亮昏暗的山頂。
安辛澤握緊布都御魂,從下向上揮動,眼看著就要把伊邪那美斬于刀下。但是那滿是荊棘的身體連同血紅色的櫻花瞳一起消失了!
座天使的翅膀張開,黑與白扇動著,帶著安辛澤飛向天空。
直到現(xiàn)在,伊邪那美才真正從噩夢里蘇醒過來。她浮在空中,以神的威嚴(yán)審視著世界。那些人,在她眼中就是螻蟻,不堪一擊。
三種顏色在安辛澤身上肆意地交錯,水墨一般地相互滲透??衽募t色、深邃的黑色、圣潔的白色,在這個男孩的身體上凄美如畫!
神與神漂浮在天空之上,頭頂是翻滾著的烏云,大雨隨時都會傾盆而出。
華美的戰(zhàn)斗在灰色的天幕下上演。
銀白色、純白色、黑色、蒼紅色隨意地噴灑在灰色的幕布上,沒人看得清他們是怎么出刀,又是怎么化解對手的攻勢的。只能看到銀白色在空中畫下濃墨重彩的一筆,緊接著黑色和紅色一同把那銀色抹去。
狂怒的風(fēng)絲毫沒有掩蓋住響徹天際的撞擊聲。云層被震散,久違的陽光在山頂上綻放了一瞬,隨后又被重新匯合在一起的烏云遮蔽。
失去理智的安辛澤勉強跟得上伊邪那美的攻速。長槍刺出,刀光閃動。
戰(zhàn)斗無休無止,安辛澤開始喘氣,而伊邪那美大概是厭倦了。兩人分開,伊邪那美直立在空中,裙擺畫著波浪。安辛澤背上的翅膀扇動,而他自己大口呼吸著冰涼的空氣,卻無法吹滅他心中的怒火。
伊邪那美伸出修長的手指,妖嬈的藤蔓一直延伸到指端。她伸出一根手指、兩根、三根。然后動了!
下一秒,伊邪那美出現(xiàn)在安辛澤背后。血紅槍頭扎進座天使的翅膀里,白色的羽毛分卷著飄落。安辛澤痛苦地哀嚎,反手揮出布都御魂。刀鋒斬空,伊邪那美再次消失。
因為恨自己而產(chǎn)生的憤怒,因為打不倒對手而產(chǎn)生的憤怒,一股一股的怒火焚燒著安辛澤的心智。他開始害怕了,而恐懼這種東西,一旦在心里迸發(fā),那就再也收不住了。
伊邪那美閃身到安辛澤右側(cè),蛇形長槍掛著無與倫比的風(fēng)聲,擊斷那三根黑色的鐵翼,骨架在空中化為一潑黑墨,灑向腳下的地面。但緊接著新的鐵翼又從斷口處生長出來。
安辛澤痛苦著,顫抖著。無力地揮舞著布都御魂,而這樣的揮砍對伊邪那美根本構(gòu)不成任何威脅!
伊邪那美回到安辛澤正前方,高舉長槍,槍頭刺入安辛澤的肩膀。
安辛澤脫力,鉛直墜向地面。眼角的淚水劃過弧線,那是不甘和惋惜,悔恨和失望。
長久以來,那個叫做蘇晨曦的女孩在安辛澤心里,是圣光一般的存在,那是指引他前進的燈塔??扇缃?,燈塔坍塌,圣光也燃燒殆盡,繁櫻終將凋零。他無數(shù)次希望自己可以代替那個女孩去承受一切痛苦,即使自己死去,也要讓那個女孩開心地活著。如果這種情愫被稱為“愛”的話,他從來都沒有后悔過。
他能感覺到自己重重地砸向地面,堅硬的石頭被黑色的鐵翼砸出裂縫。其實他真的希望自己就這樣躺著,永遠躺著,再也不要有命運這種東西來打擾他。
可是,黑暗中那一束圣光卻在某一瞬閃亮。
“我們肩靠著肩,不至腹背受敵。我們的胸膛被刀劍刺穿,卻不會倒下。我們經(jīng)歷著死亡,卻從沒有真正死去。我們用……”
有什么人輕聲吟唱著頌詞,那聲音很熟悉。
“我們用利刃刺破黑暗,吟唱著這贊歌,祈禱所到之處光芒四射。我們所走過的地方,那新光被點亮,連空氣都光輝萬丈!”安辛澤跟著那聲音輕聲吟唱著,他睜開眼睛。高大的男人蹲在他的身邊,把一管水藍色的液體交到他手上。
“我們肩靠著肩,不至腹背受敵。我們的胸膛被刀劍刺穿,卻不會倒下。我們經(jīng)歷著死亡,卻從沒有真正死去?!蹦莻€男人重復(fù)吟唱著贊歌。
“老爸……你來了!”安辛澤滿臉笑容,同時卻也滿臉淚水。
男人伸出自己的右手,安辛澤把手搭上去。男人忍著肩上的劇痛,把他拉起來:“用伊邪那岐迎戰(zhàn)伊邪那美!還有,記得你要救下蘇晨曦,別讓她對你失望!”
“恩?!卑残翝芍刂氐攸c頭。
伊邪那美回到地面上,那一對櫻花瞳看著安辛澤。
“黑色的火光……要籠罩……全世界!”安辛澤自言自語,在現(xiàn)實世界中繼續(xù)對自己的血統(tǒng)施加命令,壓榨著血統(tǒng)中殘留的神性。
座天使的羽翼重新張開,潔白的羽翼變成純銀色,銀翼反射著刺眼的光芒,連羽毛都一起一伏,呼吸著沉悶的空氣。黑色的鐵翼不再是干枯的骨頭,那新生的、帶著粘液的墨紅色骨膜連接著骨架。
安辛澤捏碎手里的試管,他沒有把液體注射進體內(nèi),而是把它傾倒在手中的蒼紅色巨刃上。
御神刀·布都御魂!
這一刻他活過來了!是的!是“他”!
水藍色的重生水晶液在紅色的刀身上流動,沿著血槽匯聚到刀尖,但卻沒有一滴落在地上。
水藍色包裹著蒼紅色!刀身在一瞬間騰起熊熊烈火,冰藍色的火焰在刀身上瘋狂地跳動著。火焰在空中無聲地炸裂,沒有絲毫的溫度。但是安辛澤能感覺到,這火是至熱,也是至寒!
狂怒的火焰偷取空氣里的氧分,和筆直的刀鋒融合在一起。這是至柔,也是至剛!
安辛澤的領(lǐng)域張開,一切物理法則在領(lǐng)域內(nèi)都不再起作用!領(lǐng)域內(nèi)的一切法則,都由這個背生雙翼,肩負著座天使榮光的男孩來制定!
他輕輕舞動布都御魂,刀身上的火焰在空中畫出絕美的弧線,最后化作煙花。今時今日,這個男孩揮出的每一刀,都帶著最純凈的元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