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斷在水中撲騰的小太監(jiān)聽到這里,不由一愣,片刻之后,從水中站了起來。
竟是發(fā)覺這水不過就到他的肩膀處,根本淹不死人。
眼見鬧了笑話,小太監(jiān)不由有些窘迫。在水中愣了愣,這才向著岸上游來。
瞧到這里,淑妃這才松了一口氣,目光轉(zhuǎn)了回來,眉頭一皺?!拔锶A公子為何在此?”
物華瞥了那狼狽的小太監(jiān)一眼,眼見他面上的脂粉被水洗過,露出他原本的膚色,冷笑一聲。“我也想知道。”
自打知曉那亭子中坐著的是筠衣以后,她便將一切想通。
太子今日白天是真心想要給自己安排一門親事,被攪黃之后。
按他那個多疑的性格,自然是覺得此事定是由物華一手操縱,再聽到了前兩日景天佑曾經(jīng)到過她的府邸,再加上她搬出相府匆忙,自然心中生了間隙,如此下來。
便安排了這個局,設(shè)計這么一大圈子,只是為了栽贓自己與筠衣,給景天佑的心里埋下一個懷疑的種子罷了。
倒不是想要自己的性命,畢竟這個他定沒有跟瓊?cè)A商量過。
若是設(shè)計過頭,引起瓊?cè)A的不滿,他便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他這只是微微試探與警告,若是物華猜中,與他站在同一條線上,必定會將這個黑鍋給背下。
若是反之,物華顧忌瓊?cè)A的心思,也定然不會將他拖入其中。
倒是打了個好算盤。物華心中冷哼一聲,若是他不設(shè)計自己,她或許在幫助天佑的事情上還會遲疑。
若非自己察覺出不對之處,現(xiàn)在怕已經(jīng)進了那紗幔之中。而淑妃娘娘又掐到這個點上過來,又怎會有這么多的巧合?
他既然不顧及自己的感受,還妄想自己去替他遮掩?物華眸中飛掠過一絲冷笑,不過片刻功夫,便恢復(fù)成一副茫然的表情。
淑妃娘娘心中生了疑惑,目光越過了物華,瞧向她的身后,所以并沒有發(fā)覺物華面色的變換。
就算現(xiàn)下天氣開始逐漸變熱,但夜里溫度還是偏低,被夜風(fēng)一吹,小太監(jiān)便哆嗦了一下。
爬上岸的小太監(jiān)抖索著身子,跪倒在了淑妃娘娘的面前?!靶〉囊娺^淑妃娘娘?!?p> 不知是不是因為嗆了水的緣故,他聲音壓低,并沒有剛開始那么尖細了。
淑妃娘娘眉頭一皺,下巴微抬?!疤痤^來。”
“是。”小太監(jiān)微微諾諾的應(yīng)了一聲,聽話的抬起頭來。
淑妃娘娘左右瞧了片刻,隱約之中好似有些印象,卻又記不起。所以她的目光轉(zhuǎn)到了身后隨侍的女官身上。
“娘娘?!蹦桥偎坪醺谑珏锬锷韨?cè)已經(jīng)有許多年,深得信任。她低聲在淑妃娘娘耳邊低語了幾句。
淑妃娘娘聽后,面上浮現(xiàn)一抹趣味,微微點頭。
而后瞧了物華一眼?!拔锶A公子怎會在這女眷后院?”
物華心知她這是知曉了小太監(jiān)乃是東宮的人,而自己出現(xiàn)在這里,再加上自己先前的態(tài)度,讓她頓時來了興致。
物華垂頭掩飾去自己嘴角掛著的一抹冷笑,淡淡的應(yīng)聲道?!澳锬?,乃是太子妃讓這位公公喚我前來,想來是有事囑咐?!?p> 小太監(jiān)猛地抬頭,目光一凝,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
這跟先前太子告訴自己的場景完全不一樣啊。
淑妃本也只是隨口一問,本以為知曉了物華與太子之間留有間隙已經(jīng)不費走上這一遭了,沒有想到物華會如此回答,她一愣。
含著笑意。“太子妃召你有事?”
淑妃偏過頭問著身邊侍候著的女官?!疤渝稍f了帖子稟明?”
宮內(nèi)的事務(wù)一向是由淑妃娘娘幫襯著皇后娘娘處置,近些日子,皇后生了一場大病。
皇上為表T恤,便讓淑妃一人處置,現(xiàn)在皇后病情有了好轉(zhuǎn),這宮內(nèi)事務(wù)才開始漸漸移交回去。
現(xiàn)在雖說在外頭圍獵,能夠在席上見著家人,規(guī)矩也沒有宮內(nèi)約束的那般森嚴。一般來說,都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但現(xiàn)在這個時間段,物華又是個男子。就算是親弟弟,也需要遞折子稟明記錄。
這個廊橋是貫通了南北兩個院子的,從物華居住的南院那方也是可以通過來的。
所以淑妃這話也只是隨口一問,以為物華會含糊的敷衍過去罷了。
此時聽到物華這般說,她目光不斷的在物華的身上衡量,物華幼時背負神童之名,看起來也不像是分不清什么時候說什么話的蠢貨。
如此想來,她心中頓時明白。
太子怕是與他的這位小舅子之間有了深深的間隙。
“并未曾?!迸俚穆曇艨刂频牟桓卟坏?,足以讓在場的所有人聽清,卻又不會給人刻意之感。
淑妃娘娘裝出一副訝然之色,低下頭問那僵著身子跪在地上發(fā)怔的小太監(jiān)?!叭绱苏f來,你便是東宮之人了?叫什么?”
小太監(jiān)愣了片刻,遲疑道?!靶∩w子?!?p> “恩?!笔珏锬稂c點頭。
“是太子妃讓你將物華公子引過來的?”
小蓋子抬頭瞧了物華一眼,面上略有遲疑之色。
雖說太子先前跟他交代的并非是如此,但是他在太子身邊也待了好些年,多多少少能猜出些太子的心思。
原本他不知曉太子今夜之舉,是為何,但是他剛才落水后,無意間瞄見了那紗幔后坐著的,乃是樂王殿下前些日子收入府內(nèi)的舞姬,這些日子很是得寵。
心中便隱隱明白了什么。
這般想著,小蓋子的目光就向著湖中亭而去。
遲疑了片刻,便想要張嘴說些什么的時候。
“并非...”
一陣腳步聲從男院的方向傳來過來,淑妃娘娘唇角微抿。
物華冷笑,來的倒是挺快。
“怎的這般熱鬧?”太子朗笑一聲,身邊跟著的真是祺王、樂王、戌王幾位皇子。
此次本就是為了樂王安排的一出戲,太子自然會費盡心思的將他帶過來。
物華不動聲色的收回打量的視線。
“原來母妃也在此?!碧映霈F(xiàn)后,便已經(jīng)看到了安靜站著的物華,和跪在地上的小太監(jiān),頓時眉頭幾不可聞的動了動,不動聲色的向著湖中亭掃了一眼過去。
發(fā)現(xiàn)那湖中亭并未點著燈火,在夜色之中隱隱綽綽,看不清楚。
“見過母妃?!睅孜换首又饌€行過禮后。
祺王笑問?!安恢稿駜涸鯐羞@般興致,到這來?”
淑妃輕笑著搖了搖頭,“今兒天色不錯,本宮便想著出來游一游?!?p> “恩?!膘魍觞c點頭,與淑妃目光對視一眼,眉頭一動?!斑@是哪宮的太監(jiān)?”
“哦?!笔珏锬镫p目含笑,瞧了太子一眼。“這小太監(jiān)想必太子殿下必定識得。”
太子的眼神與物華有短暫的交接。
發(fā)現(xiàn)物華面上雖是掛著笑,那笑容卻是不達眼底。
他頓時心中明白,這次乃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果不其然,就聽到了淑妃娘娘道?!氨緦m來時,這小太監(jiān)落下了水?!?p> “后來就瞧見物華公子在這,本宮便問了一句?!?p> 淑妃娘娘下巴微抬?!拔锶A公子說是太子妃讓這個奴才將自己的喚到這里的。”
“太子殿下應(yīng)該知曉此事吧?”
太子唇角緊抿,片刻之后,又放松下了不少,含著笑搖搖頭?!盎胤A母妃?!?p> “此事也是兒臣的錯?!彼麩o奈的低頭瞧了小蓋子一眼。
“兒臣本是想讓小蓋子去喚物華前來,陪同兒臣下上一盤棋局。”說罷,他目光向上一動,瞧向原先跟來的幾位弟弟?!按藭r也是怪兒臣,并未跟小蓋子囑咐清楚。”
眼見太子瞧的人乃是自己,景天佑呵呵笑了一聲,先前跨了一步?!霸瓉砘市窒惹八嶂耍耸俏锶A公子?”
太子點了點頭,面上略帶無奈。
景天佑只是瞧了那趴在地上的小太監(jiān)一眼,笑道?!澳潜闶谴巳死斫饽芰Σ患?,誤解了皇兄的意思,與皇兄有何干系?!?p> 小蓋子頓時會過意,連扣了幾個響頭。“奴才知錯,奴才知錯?!?p> 先前在聽見淑妃娘娘說明此事來龍去脈之時,太子的心中便十分羞惱。只是在祺王面前,不好表露出什么不悅之色。
他目光微凝,在物華的面容上掃來掃去。發(fā)覺她眉眼低垂面無表情,一張與瓊?cè)A極其相似的容貌,卻在本質(zhì)上有著諸多的不同之處。
看著物華的臉,他就不由想起另外一張臉來,這才強行壓下心中的不滿之色。
現(xiàn)在瞧見物華一直并未吱聲反駁什么,太子這才滿意了一些。
“原是如此么?”淑妃娘娘輕笑,雙手無意識的交握。“因為這個奴才,倒是很浪費了本宮一些時間啊。
低頭瞧了瞧艷麗的蔻丹,漫不經(jīng)心的緩緩道。“本宮本不想過問那么許多。若是本宮宮內(nèi),有這么個不經(jīng)事的奴才,本宮可不似殿下那般寬容大度?!?p> “徐女官,若是出現(xiàn)辦事不利的奴才?”淑妃一轉(zhuǎn)頭,才說了開頭,身側(cè)的女官便已經(jīng)搭了一句。
“最輕也是要在小黑屋中關(guān)上兩日?!?p> “恩。”淑妃娘娘點點頭。
太子面上的笑容一滯,掩藏于長袖中的指甲已經(jīng)嵌進了肉中?!岸嘀x母妃指點?!?p> “恩?!笔珏锬镅诖剑屏饲铺焐??!斑@天色也不早了,本宮也該回了。”
在徐女官的攙扶下,淑妃娘娘緩緩轉(zhuǎn)身,優(yōu)雅的腳步忽然頓了下來,含著笑對著物華說?!拔锶A公子也不必憂心,天色不早,早些休息罷。”
“是。”物華一直站在一旁觀望,眼見這個女人三言兩語之間便已經(jīng)將她與太子之間的矛盾擴大化,也不知是不是該感嘆淑妃娘娘手段超群。
這在宮中呆久了的女人,果然沒有一個善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