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節(jié)雖過,但氣溫舊沒有回暖的跡象。從而導致花滿樓這段時期人煙稀少甚少人駐足,或許是為了應(yīng)付這樣的場面。惠姑很花了些心思,不知從哪里招來了一個姑娘。
若說明袖是那亭亭而立的蓮荷,溫柔且優(yōu)雅,那這個姑娘與明袖完全相反,這個姑娘性格冷清,猶如一朵開在雪山之巔的梅花傲然而立。但出乎人意料的,是她那妖嬈魅惑步步傾城的舞姿與凹凸有致的身材。魅惑與清冷在她的身上完美的融合在一起,讓人為之神魂顛倒。就算是她未曾完全露出她的臉,甚至在舞臺上未曾出聲說過一句話,京都之中的貴家公子也為她所傾倒。聞聲而去的人,差點將花滿樓的門檻給踩扁。
僅僅一月不到,她的人氣已經(jīng)與花滿樓的臺柱明袖不相上下。想要將美人面上薄紗挑開與她春風一度之人,數(shù)不勝數(shù)。
她的名字叫做筠衣。
明袖與筠衣從不同臺是花滿樓不成文的規(guī)矩。
今日筠衣剛從臺上下來,在房間內(nèi)卸妝,身邊侍候著的丫鬟便匆匆而來,手中拿著幾份拜帖。
“姑娘,這是前幾天遞了拜帖的幾位公子?!毖诀邔⑹种械陌萏迷谑种羞f給筠衣瞧。原本只是習慣性給姑娘過過目,畢竟姑娘出臺這么些天,這么多王公貴族的拜帖,也只見姑娘收下了一個人的拜帖。只在后臺見過那神秘人幾次。
筠衣伸手攔住了她,在丫鬟矚目之下,她的目光在丫鬟手中的拜帖上流轉(zhuǎn)了一圈,果不其然,最后停留在了倒數(shù)第三張拜帖上。
伸手拿了過來,那是張玄金色的拜帖,上面并未寫那人的名字。收下拜帖,筠衣擺手示意丫鬟退下。丫鬟帶著疑惑與猜測的目光退下,而同一時刻從一旁屏風內(nèi)房間走出了另外一人,她穿著一身奶白舞衣,用紗巾遮面,只留出一雙勾魂攝魄的眸子,額心用紅朱砂點上了一朵梅花印記讓她的眉眼更添魅惑之色。
她一顰一笑,一舉一動之中蘊含著無盡風情,讓人的目光不自覺落在她的身上,移不開視線。細細上好妝,若不長期瞧來,眉眼間竟是與半遮面的筠衣有著九分相似。
“下去好生休息?!被\著面紗的女子柔聲說道。
筠衣垂下眼簾,并未表示出一絲的吃驚之色,退了出去。
女子靜靜坐在梳妝鏡邊,凝視著鏡中自己的倒影。
“姑娘,客人已經(jīng)在清風閣等候姑娘多時了?!?p> 清風閣,是花滿樓后院之中唯一的一個獨立小閣樓,平素里都十分靜謐,與前院相隔開的短短幾步路,便像是與前院吵嚷的花滿樓劃清了界限似得。
清風閣一共三層,第三層中間有一個小小平臺。上面有著一個精致小巧的八角小房間,夏日里,便會掀起藤簾,大開窗戶吹著徐徐晚風高坐其中賞月。而冬日里,八角亭便會鋪上地毯,關(guān)上窗戶再用厚厚的布簾遮的密不通風,再放上幾盆爐火,因為八角亭位置小,所以也十分暖和。
一步一步的踩著臺階,眼前的臺階的一點點減少提醒著物華,那個人就坐在那里等著自己。站在門口,物華輕輕吸進一口冷風,伸手推開房門。
房內(nèi)只有一人,那人負手而立背對著她,用于遮著窗戶的厚簾被高掛起,男子站在窗戶前,透過蒙蒙的窗戶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房間內(nèi)很暖和,物華進去后將身上披著的披風掛好。就見那人轉(zhuǎn)過身來,那張熟悉的容顏闖入她的眼簾。瞧見她面上蒙著的紗巾,他眼底似乎快速閃過一絲的遺憾。
“你還不愿在我的面前褪下這面巾嗎?”
看來他對筠衣的印象不錯。物華并未出聲,只是搖了搖頭,跨著緩慢的步子落座。
得不到物華的回應(yīng),他全當是她默認了。
他今夜穿了一件極為樸素的湛藍文雅長袍,白色滾云壓邊,淡藍凈玉腰帶塑身,頭發(fā)半披半束,額角落下幾縷發(fā)絲,調(diào)皮的在他的眉目間晃動,被他輕輕撥開。他坐下來之時低垂著眼,物華根本瞧不出他面上的神色。
“聽說,你在花滿樓跳上七次舞,便會隱退?!?p> 物華放好兩個杯子,站起身來替他斟酒。聽到他突然的這句,她睫毛微顫抬眼望去,跌入了一雙深不見底的瞳眸。那猶如深潭漩渦般的眸子,正緊緊盯著她,似乎要瞧進她的心底,看透她的一切。
等物華掙扎著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們保持這個曖昧的動作已經(jīng)有一盞茶的功夫。收斂心神,她順勢抬了抬杯子,敬他一杯。
“今日,是第六次了。”
“第七次的舞,是幾天后?”他爽朗一笑,從桌上拿起杯子,仰頭喝盡?!绑抟碌淖詈笠晃?,我又豈能錯過。”他捏著那小巧精致的白玉杯左瞧右瞧似乎如同在欣賞著什么奇珍異寶似得。
“不然又如何對的起,筠衣你的另眼相待?”他尾音略微高了些,一句話似乎有兩個意思,物華裝作聽不懂。
等不到物華的回應(yīng),他也毫不在意,突然直勾勾瞧著物華面上的紗巾。“筠衣你就算在跳舞之時,都要帶上這面巾,死活不肯摘下,也是為了日后打算?”
“指不定我們是最后一次相見了?!彼p笑一聲?!澳氵B話都不打算跟我說一句么?”
“其實,我一直很好奇,那么多皇家貴族,你為何偏偏選中了我?”說完這句話,他的手指捏住了物華尖尖的下巴,強迫著她瞧向自己。“你這些日子以來,只見過我一人吧?”
物華眉心微動,這個距離太近了,近的她能感覺到他溫熱的呼吸直打到自己的面上。她鎮(zhèn)定自若的表情讓天佑突然綻放出一個笑容?!澳憔湍敲聪嘈盼?,信我不會輕易揭下你得面紗?”他的手指順著她的面頰滑下,似乎在勾勒著她的面部輪廓。
物華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輕輕一推,掙脫開他的鉗制。從袖中掏出一支木釵,那木釵瞧來已經(jīng)有些年歲,原本的菱角已經(jīng)被人磨平,木釵上鑲著一顆小小的翡翠珠子。
天佑在瞧見那木釵的時候,瞳孔猛然一縮,目光之中滿是驚喜之色,從桌上拿過那支木釵,放在手中仔細端詳,那已經(jīng)有些破損的木釵被他視如珍寶,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之中,半晌才抬起頭瞧著物華?!斑@木釵怎會在你手中?”
“公子第一次來花滿樓之中落下的?!蔽锶A低低柔柔的輕聲說道。
天佑本只是下意識問她一句,沒想到竟得到了物華的回話。
初聽到之下,他竟有些微怔。也不怪他,畢竟筠衣與他相處了幾次,不管他說些什么,筠衣都未曾答話,只是安安靜靜的聽著,弄得他以為筠衣并不會言語。所以才在物華開口的那一刻感到詫異。
“被你撿到的?”天佑仔細想了想,好似差不多就是在那個時候丟的。
“天鳳國女子及笄之年,母輩會送一支鑲著翡翠的發(fā)釵權(quán)當成年禮?!蔽锶A答非所問,伸手從發(fā)髻摸了一摸。天佑自然發(fā)覺了她的異樣,先前沒瞧清楚,這略加關(guān)注之下才瞧見那是一支鑲銀的翡翠釵。那碧綠色的翡翠很小,甚至還不如他手中的那支木釵上的大。上面的銀色有些地方已經(jīng)褪成了淡淡的黃色。
“家產(chǎn)充足的。不是鑲金就是帶銀,而平常人家,唯有自己手工做個木釵或者買只便宜的鑲銀釵?!本退闶侨缃裉禅P國滅已經(jīng)有著數(shù)百年,留下的天鳳國人富裕的也不多,但這個習俗還是被傳承了下來。
而也是因為這只簡陋的木釵暴露出的蛛絲馬跡,明袖這才查到關(guān)于天佑生母的所有信息。
天佑生母薈貴人是天鳳國人,落魄之時,曲物華的叔叔曲莫修當年的清國第一美男子拉了她一把。因為及其重視她的緣故,還將她送至漓水澗求醫(yī)問學,學的一手好醫(yī)術(shù)。
只是這位薈貴人從漓水澗回來后,跟在了曲莫修的身邊不到一年時間,便不知怎地竟是被皇上看中,納入了后宮之中。
這位薈貴人能歌善舞,是個不可多得的聰慧女子,而她最擅長的舞,就是天鳳國的國舞,傾舞謐裳。聽聞她當時就是靠這一支舞,迷倒了皇上,越過選秀直接以貴人名頭入宮。
為了能接近天佑,物華讓明袖挑了一個能將傾霧謐裳跳的最好的天鳳女子推上舞臺,為了吸引天佑的視線,明袖她們狠下了一份工夫。終于在筠衣第二次獻舞后,吸引了天佑的視線。
費了諸多心思,這才得償所愿。
“你果真是天鳳國人?!碧煊釉揪碗[有猜測,現(xiàn)下更加篤定了自己原先的猜測。
物華眉眼之中有說不出的悵然,“這天下,哪兒還有天鳳國。”
天佑仔細瞧了她幾眼,輕輕一笑,眼神恍惚?!澳阏f的也不錯,這天下早就沒了天鳳國?!彼纳眢w里留有一半天鳳人的血液,或許是因為這一半血液。
父皇就算當年如何寵愛母妃,等到母妃病故,自己一個幼兒無處可托,他也不曾關(guān)心過自己。
物華呵呵笑了一聲,伸手端過面前倒好的酒水與天佑碰了碰杯,在袖子的掩飾下喝光。酒水雖然是冰冷的,但順著喉嚨口一路滑下去,肚中如同燒了起來,頓時身體暖和了不少。
將杯子放下,物華便察覺到了天佑探究的神色。
終于,他開口問道。“你為何會淪落到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