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陽走后,彥波希簡單收拾,下樓上街招手打車。
一輛紅色的出租車在道上劃了個弧線駛到他跟前。
彥波希上車之后,對司機說:“去桃花池!”
司機是位年輕人,二十幾歲的光景,他對這個目的地有些懷疑,“沒有桃花池,倒是有個桃花源,你想錯了吧?”
“不會想錯,要不你按著我的指揮走吧!”彥波希很自信地對司機說,他知道那個方向,住了兩年多的地方,怎么會想錯,“出城本著云雨峰去,準(zhǔn)沒錯!”
司機載著他,找著彥波希指揮的方向奔馳。盡管一路風(fēng)景大變,但好在有云雨峰的召喚,司機沒費多大的事,就找到了他記憶中那個村莊所在。
下車時司機嘟囔著:“我就說是桃花源嘛”,收了錢就把車開走了。
彥波希環(huán)顧這里,青山依舊,大海依然,然而眼前的村莊已經(jīng)發(fā)生了巨變。
村莊已比以前大了很多,房屋看來是經(jīng)過了統(tǒng)一的規(guī)劃重建。土舊的房屋,早已經(jīng)被一排排整齊的新瓦房所替代。就連村頭的那塊木牌,也已經(jīng)換上了黑色大理石的碑石,上面赫然刻著“桃花源”三個鎏金大字。
彥波?;砣婚_朗,原來村莊已經(jīng)更名。
彥波希徒步行往村里,在街上碰到了幾個人都很年輕,自己一個也不認(rèn)識。
好容易找到那條石板河,也已經(jīng)經(jīng)過了重新的改造,現(xiàn)在兩岸都用水泥和石頭磊砌,比原來高寬了不少,原來上面的石板橋也被堅固的鋼筋水泥橋所取代,只有那河里的溪流還清澈如初,河床的石板還依舊潭清石澈,一眼見底,互相被溪水串聯(lián)像項鏈一般點綴著花崗巖河床。
彥波希已經(jīng)找不到自己當(dāng)時居住的房子,他只得依著那條河的位置來大體確定,新房子的位置。記得滿家那房子是新的,應(yīng)該不用拆除了吧?
他走走停停,希望能遇見個人問問,見有個大叔正推著一車青草朝自己這個方向走來,就上前詢問。
一打聽不禁心中凄然,好歹控制著,才沒落下淚來。
“那他家里,還有什么人在嗎?”
彥波希心情沉重的問。
“也沒人住在這里了!他老伴去年也走了!三個閨女早都嫁到別處去了,老大老二都嫁得天南地北的,只有那個小的,叫小滿的,逢年過節(jié)還回來給老人上上墳,掃掃屋,平時就住在縣城里也很少回來了!”
大叔說著,滿臉愁容地看著彥波希,“你找他們有什么事嗎?”
彥波希搖搖頭,內(nèi)心又滾過一陣悲涼。
“那您知道小滿在什么單位工作嗎?您有沒有她的電話???”
“聽說是在個銀行里當(dāng)了干部,電話我是沒有,不過村委會可能有,你去那里問問吧!”
老人說完就想推車走,彥波希攔住又問他:“您領(lǐng)我去看看他家的老宅好嗎?”
“這容易,就在村南頭,跟我來吧。”
彥波希從老人手里接過小推車,跟隨老人七拐八拐來到一處房舍,
這房子大門緊閉,上了鎖,鎖上銹跡斑斑。
“看樣子是好久沒回來了!”
老人眼光里有些沒落。
“謝謝大叔,您忙吧,一會兒我要去祭奠一下二老,還要去趟云雨峰,不知道路是不是還是老樣子?”
“呵呵,你要是開車進去,就走進山的新路,要是步行,還是原來的小道近。我們老人步行上山,還是愿意走那條小道,小道路近。老誠義和他老婆的墳,在山坡上,你走時就看見了?!?p> 大叔邊說邊用手指向東山,比劃著給彥波希說那條山道兒。
“噢,謝謝您了!”
彥波希心里明白,那條小路他非常熟悉,村子里的墳場,他也很熟悉。但他還是給老人鞠了一躬,表達(dá)感謝。
“嗨,這客氣!”
老人打量著彥波希,欲言又止,推上小車,徘徊向前,遇到胡同口,拐彎就看不見了。
彥波希憑著記憶,把村子轉(zhuǎn)了又轉(zhuǎn),也沒有找到當(dāng)年父親創(chuàng)辦的那家中醫(yī)藥研究所。他只好又順著老人指的方向,沿著小道奔走,很快在村子里的公墓里找到了満誠義夫婦的墓碑。
他沒有帶燒紙和香,在路上采了一大把野花,把自己給他們帶的吃食,擺放在供臺石上。
雙膝跪地,扣頭祭拜。
“大爺大媽,孩子來晚了!”
彥波希的眼淚紛紛而落,眼前浮現(xiàn)的不僅只有兩個老人,還有自己爸爸媽媽的音容笑貌,還有他們共同度過歲月時光的片段。
“我爸爸和媽媽也都過世了,他們生前多次談起您老。不知道你們在那邊可有相見?都好好安息吧!”
彥波希一連叩了三個頭,拜祭完了老人,他順著向上的方向,沿著蜿蜒的小道,來到東山,這是他和小滿經(jīng)常出沒的地方,那里的一丘一壑留下過他們的無數(shù)的足跡。
他先來到了東溝,那溝底的水正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這是他教小滿學(xué)會游泳的地方。
再上老鷹嘴,懸崖石縫里的那棵杜鵑花還在,已經(jīng)長成了很大一棵,那枝蔓虬曲蒼勁,飄逸斜出,一派生機盎然。
繞到窗戶崖,被雷火劈去表皮的那塊巨石,依然透著煞煞的白光,還是那么方正,還那么敦厚堅實,雖歷經(jīng)歲月,仍巍然不動。
由此處轉(zhuǎn)身,面向大海,頓感高遠(yuǎn)靈闊又波瀾不驚,一派天人合一景象。
仿佛歲月又回到了從前,一個十歲的小姑娘和一個十八的少年,就是在此背靠巨石,面對大海,像古人一樣跪地扣頭,拱手相拜。那誓言,在彥波希的聽覺里放大著分貝,在山谷里回蕩盤旋,震人心魄。
“天地為憑,山海作證,”彥波希說一句,小滿就跟著說一句,“天地為憑,大海作證!”
“我,彥波希”
“我,滿庭芳”
“今天在此結(jié)拜為兄妹,從此天涯海角,有福同享,有難同當(dāng),永不相棄!”
誓言言猶在耳,而人卻天各一方,小滿,過了四十幾年,再相逢時,我們還能找回原先的情份嗎?
看完了窗戶崖,再往東南,爬上一段懸崖峭壁,就是云雨峰了。
云雨峰是東山的峰巔,挺拔秀麗,風(fēng)雨聚會,此地流傳著:“云雨風(fēng)帶帽,大雨就來到”的諺語,是一座能預(yù)示天際氣象的寶峰,在當(dāng)?shù)厝说男睦?,具有神秘的力量,彥波希和小滿曾多次打賭試驗,都很靈驗。
云雨峰在山下遠(yuǎn)望雖然險峻,峰頂上卻是一塊平坦的大石,可容納百人團坐。
這里也是生長許多珍貴藥材的風(fēng)水寶地,印象最深的還是那個土話叫“獨葉茶”的植物,爸爸說若用它煮汁液代茶飲可以幫助治療慢性腎炎。
由于山勢陡峭,爸爸很少帶他們來,而彥波希和小滿卻經(jīng)常偷偷自己跑來躺在山頂?shù)拇笫迳蠒裉枴?p> 每次走的時候,都會順手采摘一些帶回家給爸爸,謊稱在別的地方發(fā)現(xiàn)的。
如今,那獨葉茶已了無蹤跡,只有那些被風(fēng)化成的小石坑里,還有些存積的雨水。整個峰頂只剩下光禿禿的大坪頂,在陽光下泛著白光,默默記錄歲月滄桑。
站上山頂,彥波希已累得汗流浹背氣喘噓噓,但他的心卻是異常的激動。
多么熟悉的大坪頂啊,他似乎看到了自己和小滿并肩而臥的身影。
伺茗師太
注:香蓋,庵羅果別名,甘、溫,酸,微寒;功效:止渴,動風(fēng)氣,病后和飯后不能食。本章用其字面意義,暗喻中和堂別墅初現(xiàn)。 求推薦、求收藏。